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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文子卫先进书房点上了灯,李雁秋陪着这位犹不知名的老者随后走到,进书房,老者抬眼四顾,笑道:“满屋书香,乐神医非常人。‘北京城’中这一隅,招牌悬壶这一行,似是太委曲了他。”

  李雁秋淡然而笑,道:“李雁秋谨代敝知交谢过。”

  老者用手指向四壁,笑道:“请看这些字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手笔,倘说价值,那落俗,也渎犯了这些雅宝,它确属无价。”

  李雁秋含笑说道:“阁下是位高明大行家。”

  老者摇头说道:“李大侠过奖,敝东家与乐神医有同好,老朽每日随侍左右,日子一久,多少也懂了些!”

  李雁秋道:“阁下过谦了。”‘

  抬手肃客人座。坐定,文子卫献上热腾腾的香茗,然后告退而去。

  李雁秋举杯邀客,轻品一日之后,他含笑说道:“阁下,我请教。”

  老者微微一笑,道:“不敢,李大侠,老朽徐文渊,供职军机大臣,大学士张公府中,替张公效些微劳。”

  李雁秋一怔,道:“原来阁下是内城大学士张公府中徐师爷……”

  老者徐文渊欠身说:“不敢,李大侠,老朽徐文渊!”

  李雁秋愕然凝目,道:“徐师爷,李雁秋有此荣幸,以往见过?”

  “好说。”徐文渊忙道:“老朽只久仰李大侠威名……”

  李雁秋道:“既没见过,也不相识,那么,徐师爷折节辱临之举,诚令我这江湖草莽惶恐不知所措。”

  徐文渊道:“李大侠,老朽夜来打扰拜望,虽自知盂浪鲁莽,然系出自一片诚心,容老朽为李大侠了解……”

  微微一笑接道:“李大侠,实际上,专诚来拜望李大侠的不是老朽……”

  李雁秋诧声说道:“不是徐师爷,莫非另有……”

  徐文渊点头说道:“是的,李大侠,不是老朽,而是另有其人!”

  李雁秋很快地聊想那位美书生,心想:“难道说他果然住在内城,是自己看错了他……”

  心中思忖着,口中却道:“徐师爷,那么是……?”

  徐文渊含笑说道:“李大侠,是敝上张公。”

  李雁秋心中禁不住又一阵莫明其妙的失望,道:“我明白了,徐师爷是代表贵上张公……”

  “不!”徐文渊摇头说道;“李大侠江湖高人豪客,敝上焉敢轻慢,不瞒李大侠说,敝上已经亲自来了……”

  李雁秋一怔急道:“怎么,张大人亲自来了,现在何处?”

  徐文渊含笑说道:“现在门外轿子里!”

  李雁秋连忙站起,道:“徐师爷,这……”

  徐文渊微微一笑,道:“李大侠,敝上听说江湖英豪最厌见官,所以不敢冒失造次,特命老朽先来探探李大侠口气。”

  李雁秋双眉一扬,道:“张大人与徐师爷这是罪加江湖草莽,李雁秋何许人也,焉敢……徐师爷,这就出外请罪恭迎!”说着,他转身要走。

  徐文渊忙站起相拦,道:“李大侠只点了头,敝上便算不虚此行,李大侠倘欲亲出迎,那是替老朽找骂挨……”

  李雁秋停步回身,道:“那么,以徐师爷之见?”

  徐文渊道:“最好莫惊动,还是由老朽出去请敝上进来,李大快就请在书房门口等一等……”

  李雁秋道:“徐师爷,李雁秋岂敢……”

  徐文渊含笑截口道;“恐怕李大快还不知道,也会以为老朽是曲意奉承,能蒙李大侠说个见字,敝上已感无上荣幸,且引慰平生。

  李雁秋摇头叹道:“李雁秋一个江湖草莽,徐师爷要这么说,我的罪可就大了……”

  徐文渊微微一笑,道:“李大侠请稍候,老朽这就去请敝上进来!”

  未等李雁秋再开口,他举步行了出去。

  李雁秋忙怔立了片刻,随即跟了出去!

  他出了书房刚站定,徐文渊领着一位老者行了进来,只有老者一人,未再见有从人亲随!

  老者一身便服,装束跟徐文渊差不多,不过,他行规,比徐文渊多了一种在平常人身上找不到的气度,还隐隐有一种自然流露着的官威,难得他满脸的正气!

  当然,这位就是那位军机大臣,大学士张英!

  李雁秋整衣衫,急步趋前。肃然说道:“江湖草莽李雁秋见过大人,也请恕失迎之罪。”

  说着他便要施下礼去!

  张英快步而至,伸双手拦住了他.道:“李大侠,老夫今夜私出内城,纯属私人拜会,彼此该算朋友,能见李大侠这等江湖奇豪,老夫也引傲终生,万莫行此俗礼,万莫行此俗礼!”

  他如何拦得住李雁秋,到底李雁秋还是躬下身去,按理论礼,那应是双膝落地,大礼拜见。

  张英收手叹道:“李大侠这是折煞老夫了!’”

  徐文渊适时哈腰摆手:“大人请。”

  张英微一点头,伸手拉住李雁秋,道:“敢与李大侠并肩把臂。”

  拉着李雁秋行了进去,徐文渊跟在最后!

  进了书房,张英落了座,同时摆了手。

  李雁秋欠身说道:“大人在此,那有……”

  张英截口说道:“李大侠,如今只有主客之别,没有官民之分,倘李大侠如此拘谨,那是视老夫如一般俗官,老夫只有站起。”

  李雁秋这才连忙告罪坐下!

  他并不是畏官,惧官,而是自谦,是知礼,不亢不卑。

  他那里落了座,徐文渊则持坐在张英下首。

  坐定,李雁秋谦恭地问道:“大人折节辱临……”

  张英一摆手,拦过话头,道:“李大侠,老夫自视颇高,并非一般俗官,适才说过,今夜此行,纯属私人间的拜会,既如此,彼此就该是朋友,李大侠万莫再拘此官民间的俗礼!”

  徐文渊含笑也道:“李大侠敝上是这么个人,随便一点好说话,他最心仪的是江湖豪客那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的胆识豪气。”

  张英拂髯而笑,微微点头说道:“文渊说得不错,能蒙李大侠点头相见,老夫该是官场宦海第一人,私心欣慰之偿,深感荣幸,并足以引傲终生。”

  李雁秋道:“大人这话令江湖草民惶恐……”

  张英道:“李大侠,老夫虽身在朝廷,但素慕朱郭,平日自恨身陷宦海,深感飓尺之隔如天涯,无缘结识江湖豪客,武林异人,今夜得赏宿愿,李大侠万莫令我失望才好!”

  李雁秋双眉微扬,道:“大人好意,难却也令人敬佩,李雁秋斗胆,只好从命了!”

  张英笑道:“这才是,老夫不知李大侠跟乐神医是朋友,闻得李大侠抵京,几经打听才知道侠驾在此,夜来打优,自知鲁莽盂浪,稍时还请大侠向乐神医致意一二!”

  李雁秋道:“不敢,敝知交不知是大人驾临,只当是李雁秋的朋友夜访,故未出迎,也请大人海涵恕罪。”

  张英摇头笑道:“没有这一说,老夫登门拜访,本应先见主人!但老夭今夜是秘密出城,不欲人知,所怀也事关重大,除李大侠外,也不愿再有人知晓,所以只有在稍时告辞后,请李大侠代为致意转告。”

  李雁秋道:“不敢,大人折节辱临,不知……”

  张英笑了笑,道:“老夫这就说明来意,不敢让李大侠疑惑过久……”

  顿了顿,接道:“李大侠可认得‘河南’‘布衣孟尝’此人?”

  李雁秋微愕点头,道;“认得,李雁秋受过受活命大恩,莫非大人也……”

  张英微微一笑,道:“不瞒李大侠说,田大侠当年在京里待过时日,跟老夫称得上知交二字,也在老夫府中担任过一个时期的护卫教习,但田大侠过不惯宦海散漫生活,也厌见进出老夫府中的一些面孔,终于回了‘河南’。”

  李雁秋“哦”地一声,道:“原来田孟尝跟大人之间还有……”

  张英点头说道:“不错!他看老夫不是一般俗官,老夫也敬重他是位英雄。”

  李雁秋凝目说道:“大人提他……”

  张英含笑说道:“李大侠这趟人京,可是由田英雄处来?”

  李雁秋微一点头,笑道:“不错,李雁秋确在田孟尝处桓了几天。”

  张英道。“但不知在那几天中,田英雄可曾跟李大快谈过什么大事?”

  李雁秋道:“田孟尝说,他在京里有位朋友需要人帮个忙,托我这趟进京顺便替他那位朋友办事……”

  张英道:“他可曾对李大使说明,他那位朋友是谁么?”

  李雁秋摇头说道:“没有,他只说我抵京后,他那位朋友自会派人跟我连络!”

  张英笑道:“那么,李大侠,田英雄的朋友已到了!”

  李雁秋微诧说道:“难道说大人就是……”

  张英淡然一笑,道:“文渊。”

  徐文渊应声站起自袖底取出一封拆了口的信,含笑双手递向李雁秋,道:“这是田英雄写给大人的信,李大侠请过目。”

  李雁秋迟疑了一下,欠身接了过来,抽出信笺只一眼,立即抬眼说道:“大人,信是田孟尝亲笔,笺是乐圃山庄用笺,没错。”

  张英道:“请李大侠详看内容。”

  李雁秋道:“大人,我已经看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田益尝处我又点过了头,请大人吩咐就是。”

  说完了话,把信又递还徐文渊。

  张英微微一笑,道:“既如此,老夫就直言来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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