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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话声方落,只听夜空里有人叫道;“乖乖,又一个跟头,看来我老人家这张脸没地儿放了,小子,你是跟我老人家耗上了,行,我老人家这儿有酒,咱们老少两来共谋一醉。”

  星殒石泻,人影一闪,院子里多了个癫狂醉客独孤朋。

  金小龙故作一怔,讶然说道:“您老人家是……”

  独孤朋一摆手,道:“我老人家连番碰上高人,小子,别装了,我老人家已经够光彩了,告诉你那大龙哥一声,就说酒疯子夜来拜望。”

  金小龙“哦”地一声,道:“原来老人家是癫狂醉客独孤前辈,听我大哥回来说过,只是老人家,你来得不巧……”

  独孤朋一怔,道:“怎么?”

  金小龙道:“我大哥回来后一直忙到如今尚未忙完。”

  独孤朋愕然说道:“小子,他忙什么?”

  金小龙道:“洗澡,他怕沾上癫狂症。”

  独孤朋一怔,顿脚叫道:“好小子,你敢冤我老人家……”

  抬掌便抓。

  金小龙笑道:“老人家,我学过几手,苦无机会试试,今夜正好……”

  只听一声清叱:“小龙,不得无礼放肆。”

  门开处,金大龙潇洒行了出来,举手一拱,笑道:“老人家,这长安城未免小了些……”

  “别损人!”独孤朋道:“小子老实说,我老人家是暗中跟来的。”金大龙笑了笑,道:“那么,是老人家特别垂爱。”

  独孤朋眼一瞪,叫道:“小子,你有完没有……”

  “完了,老人家。”金大龙笑道:“老人家认识家父?”

  独孤朋道:“小子,非认识才能见么?那样世上就没有朋友了!我老人家若不来访一趟,恐怕永远不会认识,一回虽生,再有二回就熟了……”

  金大龙淡淡一笑,道:“好一番大道理,老人家要见家父,有何……”独孤朋道:“认识认识,不行么?”“行”金大龙点头说道:“只是,他老人家已经睡了。”独孤朋一摆手,道:“别跟我来这世俗的虚假一套,就算他已经睡了,我嚷嚷了这半天,他也该醒了,老实说,见得见,不见也得见……”

  金小龙道:“敢情这是霸王硬上弓……”

  只听一声轻咳,金老头中屋里发了话:“大龙,请那位客人进来坐坐,我起来了!”

  独孤朋笑了,道:“听见么,小子,还不赶快肃客。”

  金大龙皱眉一摇头,侧身摆手,道:“老人家请!”

  独孤朋得意点头,道:“这才是……”

  摇摆着大步往屋里行去。

  金大龙跟着转身,转身时,他却有意无意地向那已然熄了灯,黝黑一片的东屋投过一瞥,然后含笑举步。

  进了屋,金老头站在桌前延客,独孤朋突然一怔停了步。

  金大龙笑问道;“怎么了,老人家。”

  独孤朋定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没想到我这位老哥哥两眼……”

  倏地住口不言,但那双眼却直愣愣地望着金老头。

  金大龙那里拱起了手含笑说道:“老朽金鹏,见过独孤朋大侠。”

  独孤朋忙还一礼,道:“不敢,独孤朋来得孟浪……”

  “好说”金老头道:“适听大龙说起长安酒楼上蒙独孤大侠仗义伸手……”

  独孤朋道:“老哥哥的好儿子,他该说我钻进了圈套。”

  金老头淡然一笑,道:“事非得已,独孤大侠海涵!”

  “海涵?”独孤朋摇头说道:“我连佩服都怕来不及……”

  金老头道:“那是独孤大侠怪罪,大龙,给独孤大侠搬把椅子。”

  金大龙应声搬过了一把椅子,独孤朋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金老头则坐在了床边上。坐定,独孤朋眨了眨老眼,突然说道:“老哥哥,你我见过么?”

  金大龙淡然一笑,摇头说道:“恐怕老朽没这大福份。”

  独孤朋诧声说道:“那就怪了,怎么我第一眼就跟老哥哥有似曾相识之感?”

  金老头笑道:“想必独孤大侠看错了,老朽自幼在塞外长大,牧马为生数十年,如今是第一遭来到中原……”

  “不对,不对。”独孤朋摇头说道:“你老哥哥颇像一位当年没听说下落的朋友。”

  金老头“哦”地一声,道:“是么?独孤大侠看老朽像谁?”

  独孤朋道:“我看你老哥哥像……”

  金大龙突然轻笑说道:“老人家,声音可否放轻点。”

  独孤朋转注道:“小子,怎么……”

  金大龙眨了眨眼,笑了笑,道:“别惊动了别的客人!”

  独孤朋脸色一变,便要往起站。

  金大龙及时说道:“老人家,癫狂醉客就这般不能容人么?”

  独孤朋一怔,摇头叹道:“小子,我算是服了你,你对,我听你的。”

  转注金老头,道:“老哥哥,你长住塞外,可听说过隐居在塞外大漠胡地之中,有位当世的神医,复姓司空,单名一个‘表’字,此人不但医术高绝,便连几路武学也是独步宇内,长年牵着一双千里名驼,在大漠胡地上行医,活人无算……”

  金老头静听至此,突一点头,道:“司空先生老朽听说过,只恨无缘识荆,怎么,独孤大侠说老朽长得像司空老先生。”

  独孤朋一点头,道:“正是!”

  金老头摇头一叹,道:“老朽虽死也可瞑目了。”

  独孤朋一怔道:“老哥哥何出此言?”

  金老头道:“老朽像貌长得像司空神医,敢不引为毕生荣宠?”

  独孤朋倏然失笑,金老头突又说道:“怪不得老朽父子一路入关时,胡人皆遥遥顶礼膜拜,口称神仙,原来他们把老朽当成司空神医显灵了……”

  独孤朋忙道:“老哥哥,显灵二字何解?”

  金老头愕然说道:“难道独孤大侠不知道,司空神医已去世年余了?”

  独孤朋脸色一变,神情猛震,霍地站起:“这,这是谁说的?”

  金老头叹道:“何用谁说?关外胡儿莫不知道……”

  独孤朋砰然坐了下去,默然未语,半晌,始声音略带颤抖地喃喃说道:“他竟先我而也,他竟先我而……”

  目光一凝,双眉挑起,接道:“老哥哥,司空神医医术通神,誉为华佗、扁鹊毫不为过,他,他,他是怎么死的?我不信他不能……”

  金老头摇头叹道:“独孤大侠,你可听说神医每每有难医己之叹?”

  独孤朋道:“难道说他竟是得了什么……”

  金老头摇头说道:“倒不是得了什么难医的奇绝怪症,而是……”

  倏地住口不言。

  独孤朋霍地探掌抓上金老头手臂,道:“老哥哥,而是什么?”

  金老头道:“独孤大侠,是非只因多开口,老朽不敢说。”

  独孤朋瞪目说道:“老哥哥,有我独孤朋在,你何怕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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