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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费独行缓缓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翠娟不叫翠娟,她叫秀姑,姓解,家住葫芦沟,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

  胡三奶叫道:“你说过的那个秀姑,就是她,我知道她叫秀姑,可是我没想到……”

  费独行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我受过她爹的大恩,她父女待我如亲人,她爹原有意把她给我,她也把她自己当成了我的人,可是我太不安份,不愿意种一辈子庄稼下一辈子田,我离开她父女出去闯去了,我救了一个女人,后来又为那个女人杀了人,吃上了官司入了狱,引起她父女的误会,她爹气得害病死了,她悲痛伤心之余一个人离开了葫芦沟,而你却把她推下了火坑。”

  胡三奶忙道:“是张家口一个姓赵的跟个姓丁的把她卖给我的。”

  费独行道:“我知道。我去过张家口,找过赵麻子跟丁秃瓢儿,他们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报应。我还到承德杀过甘德宝,他是你们的人,是不是?他不是死在和坤的人手里,是死在我手里。是我放布疑阵,最后我在张家口找到了一个原是你绿云班里的,后来从良跟了一个姓金的姑娘,还是她告诉我你带着秀姑到京里来了。”

  胡三奶道:“这么说,你到京里来就是为找……”

  费独行道:“我要找她,也要找你,恩我不能不报,仇我也不能不报,要不然我怎配立于天地之间。”

  胡三奶美目忽地一睁道:“我明白了,翠娟她,她出卖了我?”

  费独行道:“那不叫出卖,只能说你白莲教没能消除她的良知,你白莲教只能控制她的人,却无法控制她的心。”

  胡三奶苍白的娇靥上掠过一丝狠毒狰狞之色,道:“好翠娟,我待她不薄……”

  费独行道:“你把她推下火坑,毁了她的一辈子,这能叫待她不薄?你虽然供她吃用,但你只是在利用她,这能叫待她不薄?”

  胡三奶娇躯泛起了颤抖,咬牙说道:“不错。我是利用她,可是,不是找她能有今天?摇身一变成为和坤的九姨太,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既有权又有势,连王公大臣都要冲她递嘻哈儿,她,她,我要看着她死。”

  费独行道:“事到如今,你的心还是那么狠,连一点悔意都没有,你放心,她死不了的,在你们为杜毅在大厅开坛的时候,我从后头进了你的卧室,拿走了你一些解药,她吃了三颗,杜毅也吃了三颗,他们俩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胡三奶美目圆睁,厉声说道:“你……”

  她要欺过来,但刚迈出一步就停下了。

  费独行道:“我怎么样?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害人而不管么?别说我欠秀姑的,她已经够可怜的了,就是换一个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至于杜毅,是我让他混进来抓你作恶的证据的,我总不能让他把命赔上。”

  胡三奶忽然敛去恨态道:“你知道,我的年岁不小了,有些事不是我这个年岁所能做的,我不得不找人代替我……”

  费独行道:“所以你就毁了秀姑……”转眼把目光投落在床上那口小箱子上,道:“这些年来你颇有收获,是秀姑给你挣的,还是胡三给你留下的?”他伸手抓起了一把。

  胡三奶不由上前了一步。

  费独行手一松,那一把手饰又掉进了箱子里。他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只是这些东西你也带不走……”

  胡三奶神色忽然一凄,悲声说道:“大哥,难道你一点也不念过去的情份?”

  这一声“大哥”听得费独行身躯震动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气道:“当年你是这样叫我的,可是听起来,当年跟如今就大不相同了,当年我那样对你,你却那样对我,你叫我怎么念当年的情份?”

  胡三奶突然流下了眼泪,道:“大哥。当年我是真心要跟你,我真爱过你。”

  费独行脸上又掠过一丝抽搐,道:“是么?当年我也很喜欢你,假如你能再等一年半载,我会要你,可是你没有等。”

  胡三奶像带雨的梨花,道:“大哥,我后悔,我知道错,可是我身不由己……”

  费独行道:“你后悔?你知道错?”

  胡三奶道:“真的,大哥……”

  费独行道:“你既然后悔,既然知道错,为什么现在又让秀姑暗中害我?”

  胡三奶道:“大哥,不跟你说么,我是身不由己,我受白莲教的控制,我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大哥,只要你饶我这一回,我一定洗面革心,重新做人,我这儿给你跪下了。”

  她当真一矮娇躯跪了下去,低着头,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费独行脸上连闪抽搐,道:“不是我要杀你……”

  胡三奶忽然抬起了头,道:“大哥,我知道错了,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条自新之路么?”

  费独行没说话,他有满腔的仇恨,但眼前跪着的是个不谙武技的女人,尤其是个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他下得了手么?

  只听胡三奶又道:“大哥,当年我虽然害过你,可是我也侍候过你啊,是谁给你烧饭做菜,是谁给你铺床叠被,是谁给你缝缝补补……”

  一句铺床叠被提醒了费独行,他伸手往褥子下摸去,忽然,他脸色一变,手急忙从褥子下抽了出来,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块水晶图,他脸色大变,道:“你告诉我,你哪儿来的这块水晶图?”

  胡三奶脸更白了,机伶一颤道:“这,这是……”

  费独行沉声说道:“哪儿来的?说实话。”

  胡三奶道:“我,我花钱买来的。”

  费独行道:“是么?听严姑娘说,那天晚上她全家被害的时候,她的后母跟一块水晶图同时失了踪,可能是遭贼掳去。别是你重施故技,摇身一变又成了严大人的填房了吧?”

  胡三奶脸色惨变,爬起来往外跑去。

  会武的人要想从费独行眼前跑掉都不容易,何况她一个不谙武技的女流,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费独行伸手把她抓了回来,一个嘴巴抽过去,打得胡三奶娇靥红肿,香唇流血倒在了床上。

  费独行指着她咬牙说道:“你要是不跑我还不敢肯定,现在……你好狠好毒的心肠,只为两块水晶图,你就害了严大人一家……”

  胡三奶颤声叫道:“不是我……”

  费独行道:“那跟是你有什么两样?解家对我有恩,毁在了你手里,严家对我有恩,也毁在了你手里,他两家招谁惹谁了,我费慕书又招谁惹谁了……”

  说着,说着,他眼中倏现杀机,道:“不是我要杀你,是你让我不能不杀你,我不杀你会让你再去害别人,甚至祸国殃民,那如同造罪,我不杀你难以对秀姑,也愧对严家几十口。”

  他抬腿拔出了金总管给他的那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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