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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瘦汉子怔了一怔,旋即皱了眉,转身出了小胡同匆匆往西行去。

  费独行回到了客栈,这时候客栈里已然静了,每间客房都已熄灯了。

  他进了屋,点了灯,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头还写的有字儿。

  抽出纸条儿灯下看,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只有龙飞凤舞十个字:“勿近奸佞,否则必遭横祸。”

  费独行笑了,两手一揉,纸条儿粉碎,他和衣躺在了床上。

  杜毅真是个信人,一大早就来了,硬是敲门把费独行敲醒的,费独行披着衣裳,睁着惺忪睡眼,头一句话便道:“杜兄,你可真是个人心肠的人啊。”

  杜毅道:“那要看对谁了,兄弟说过,说今个儿一早……”

  费独行道:“我不是说今个儿一早,我是说昨儿晚上。”

  杜毅愕然说道:“昨儿晚上怎么了,尽地主之谊,把朋友先安顿好还不是应该的?”

  费独行看了他一眼道:“杜兄,你可真会装糊涂啊,昨儿晚上承蒙派人照顾……”

  杜毅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这个啊,你初到京里来,京里人杂,兄弟怕他有眼无珠惹了你,还真让兄弟料着了……”

  费独行道:“是这样么?不是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杜毅脸都不红一下,眼一瞪道:“这叫什么话,兄弟怎么会,费兄你又没犯私,就算犯了私,兄弟我也不敢哪,天地良心,兄弟可是一番好意。”

  “那我谢了。”费独行拍了拍他道:“坐下,咱们谈点儿正经的。”

  杜毅坐了下来,忽然指着费独行一笑说道:“对了,不提昨儿的我还忘了呢,你可真不够意思,真急,路上跟我说好你逛八大胡同,我请,怎么你一声不吭一个人先跑去了那儿……”

  忽然压低了话声道:“怎么样?销魂了没有,北京城的是不是比张家口的……”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昨儿晚上那位不会对杜兄没所禀报,现在杜兄这么问我,那就显得杜兄你对朋友虚而不实。”

  杜毅这回可红了脸,道:“怎么了,费兄,这话问错了么?”

  费独行沉默了一下道:“杜兄,咱们玩笑归玩笑,正经归正经,如今我也用不着再瞒杜兄。我来京里的真正目的是为找个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原是张家口马蹄胡同绿云班的绿云。张家口的赵麻子跟丁秃瓢儿有一年从辽东拐了一个姑娘到张家口卖给了绿云,这位姑娘是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跟亲兄妹没两样,我到张家口找绿云没找着,听说她带了这位姑娘到了京里……”

  “慢着。”杜毅一抬手道:“让兄弟问一句,赵麻子跟丁秃瓢儿是不是费兄毁的?”

  费独行道:“不错。”

  “毁得好。”杜毅一点头道:“这两个家伙早就该死了,死三回都不多。”一顿又接问道:“费兄是不是让兄弟我帮着找这个绿云?”

  费独行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初到京里来,人生地不熟,杜兄是老北京了,交往广阔人头熟……”

  “够了,费兄。”杜毅又一抬手点头说道:“一句话,这件事儿你别管了,包在兄弟身上,只要这个叫绿云的女人在京里,不出半个月,我把她送到费兄面前来,怎么样?”

  费独行拍了拍杜毅的胳膊道:“那还有什么不好的,我先谢了,杜兄,不过,那个女人现在可能已经不叫绿云了。”

  杜毅道:“这个我知道,只要她是从张家口马蹄胡同来的,她就是换十八个名字我也能找着她,只是,费兄……”目光一凝道:“我要是找到了她,你怎么谢我?”

  费独行道:“朋友之间还讲这个么?”

  杜毅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也帮我个忙怎么样?”

  费独行道:“我能帮杜兄什么忙?”

  杜毅往地下指了指道:“留在京里,跟兄弟我做个伴儿。”

  费独行摇摇头道:“杜兄这是让我为难,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敢烦劳杜兄。”

  杜毅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道:“费兄可真是世上第一等难说话的人,好吧!我帮费兄的忙帮到底,费兄愿不愿帮我的忙那全在费兄,走吧!穿上衣裳洗把脸,我请费兄外头吃早饭去,吃完了早饭咱们就开始逛,中午、晚上外头饭庄子吃,吃完了咱们再逛,一天不够两天,两天不够就三天,直到把北京城这块地儿逛遍为止。”

  费独行要说话。

  杜毅道:“放心,找人的事儿我会交待他们去办的,洗脸去吧!”

  费独行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洗脸去了。

  洗好了脸,他一边穿衣裳,一边道:“胡三奶是何许人?”

  杜毅“喝”地一声道:“你不提我还忘了告诉你了,说这位坤道可是北京城里的一号人物,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胡三的遗孀,大红人儿一个,胡三生前经营的有绸缎庄、钱庄、饭庄,外带几家赌场,到了她手里更是蒸蒸日上,一天比一天旺,这位胡三奶不但人长得美,手腕好,而且有豪气,为人行事,愧煞须眉。她结交的全是权贵,内城里没人跟她不熟,连阿哥、格格们都跟她嘻嘻哈哈的,她不但在官家吃得开,兜得转,连这北京城有数的几个有字号的响当当人物都对她服服贴贴,北京城里试打听,谁要是不知道胡三奶,干脆他一头碰死得了。”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我还不知道北京城里有这么一号坤道呢,这么看来这位胡三奶该是位雄才大略的奇女子。”

  杜毅忽然压低了话声,挤眉弄眼地带笑说道:“有人说胡三那个老头儿是让这位胡三奶折腾死的,这说法不无道理,大凡这种女人那方面都厉害得紧,俩人年纪差那么一大把,胡三奶正是好时候,胡三糟老头儿一个,再有三个也非死不可,这位胡三奶本人,我捐薄缘浅没见过,不过听见过的人说,不但人长得美,而且有一股子风骚媚劲儿,这京里内城外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拜倒在那石榴裙下,可就从没一个挨上的,以兄弟我看那是她没碰上中意的,要是一旦碰上费兄这样的,怕她不反过来和口水儿吞了。”

  费独行皱眉而笑道:“别缺德了,多少权贵,多少有字号的响当当人物她都看不上,她会看上我这个只有一个人的。”

  杜毅嘿嘿一笑道:“费兄,人家胡三奶要什么有什么,缺的就是这个人哪。”

  费独行一巴掌拍了过去,道:“得了吧,别逗了,走吧。”

  杜毅带着笑当先走了出去。

  一连三天,杜毅陪着费独行逛,除了紫禁城跟几处内廷,禁地之外,哪儿都逛到了,吃喝玩乐一样也没少。

  杜毅是个能人儿,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是天底下最难侍候的人,让他陪着也准保满意。

  杜毅人也机灵,他绝口不提让费独行留在京里的事儿。

  这三天花的全是杜毅的,他不让费独行动一个子儿,而费独行居然也没客气地直受了。

  三天过后,两个人是熟上加熟,简直跟多少年的老朋友一样。

  三天下来,费独行对北京城的门道也懂了不少。

  三天来,费独行印象最深刻的,要算天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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