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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天还不到黑的时候,可是风大黄尘蔽空,虽不到天黑的时候天色已相当暗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风突然小了,眼前也出现了一点一点的灯光。

  孙瘤子吁了一口气造:“‘葫芦沟’到了,真不容易啊!”

  “葫芦沟”,顾名思义它应是条沟,其实不错,它是条大山沟,跟个葫芦似的由北而南,三面是山,风势被山挡住,减弱了不少。

  进了“葫芦沟”一看,几十户人家散布在沟里各处,有的还在三面那高高的山坡上。

  这当儿“葫芦沟”里只是比外头风小,可不是没有风,风仍是刮得呜呜的,休秸难踉麦秸堆都让风吹散了,一会儿飞起几根,一会儿飞起几根,飞得到处都是。

  家家户户都紧闭着两扇门,生怕灌进一点儿风去,只有窗户上踉门缝儿里透着灯光,寂静空荡冷清清的。

  古瞎子道:“怎么样?瘸子!”

  孙瘸子道:“我正在找!”

  古瞎子道:“‘葫芦沟’地儿不算大,可是像这样找个人,恐怕不大容易。”

  严姑娘道:“孙大哥!以前他每隔半年到这儿来一趟,是来干什么的?”

  孙瘸子摇头说道:“这个我们俩就不清楚了。”

  严姑娘道:“那么他是到谁家来了,这儿是不是有他的朋友?”孙瘸子道:“或许,可是我们俩不知道!”

  严姑娘道:“能不能找户人家打听打听?”

  孙瘸子迟疑了一下道:“让我试试!”

  他下了马,拄着枣木拐一瘸一瘸地到了附近一户人家门口,敲了半天才敲开了门,严姑娘看得清楚,说没两句话那开门的人便摇了摇头又关上了门。

  孙瘤子拄着拐又往前走,一连好几家都是一样,最后孙瘸子走了回来,摇头苦笑说道:“姑娘!看样子咱们找错了地儿!”

  严姑娘一颗心早就沉了下去,急道:“他没到这儿来?”

  孙瘸子皱皱眉道:“怪了,我提费爷的名字,他们连认识都不认识。”

  古瞎子冷笑一声道:“费爷或许有可能没到这儿来,要说连认识都不认识,那可就透着玄了,费爷是个响马,八年前吃了人命官司,八年后的今天又杀人越狱,只怕他们是怕费爷连累了他们。”

  孙瘸子一抬眼道:“瞎子!你也相信费爷是越狱出来的?”

  古瞎子道:“我本不信,可是……”

  孙瘸子道:“可是什么?费爷要是个会越狱的人,‘奉天府’的大丰连一会儿也困不住他,又怎么会一围困了他八年?”

  古瞎子呆了一呆道:“不错!那你说费爷是怎么出来的?”

  孙瘸子道:“这个,或许是咱们……”

  古瞎子道:“别咱们了,‘奉天府’吃粮拿俸的咱们都朝过面了,还咱们呢,咱们背着人塞过去,他们背着人收起来,拖拖案子,他们做得到,也敢,至于说救这么一个重犯,他们绝没这个胆,咱们也明知道他们不敢!”

  孙瘸子道:“照你这么说,费爷还是杀人越狱出来的?”

  古瞎子道:“那个吃粮拿俸的话说的很清楚,这也假不了,我以为人总是会变的,关在牢里八年不见天日,搁谁谁也受不了。”

  孙瘸子一摇头道:“不!我不信,拿把刀搁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信,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古瞎子道:“我说这也不是坏话。”

  孙瘸子道:“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坏话,不错!人总会变的,关在牢里七八年不见天日,换谁谁也受不了,可是费爷他却是个不会变的人,他不会越狱,更不会杀那种看牢的,除非他们放了他,他要是现在会越狱,当初他就不会进去。”

  古瞎子道:“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孙瘸子还待再说。

  严姑娘那里已着了急,道:“二位不要再费神了,反正他现在已经脱困了是实,是越狱怎么样,不是越狱又怎么样……”

  孙瘸子正色说道:“不!姑娘错了,是不是杀人越狱,在任何人都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费爷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这话姑娘应该懂。”

  严姑娘呆了一呆道:“我没想到孙大哥这么相信他,这么敬重他。”

  孙瘤子道:“姑娘!我让人打坏了一条腿,待在那不是人住的‘老龙河’边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

  严姑娘沉默了一下道:“不瞒孙大哥说,我爹为他丢官,我还为我爹不值,他连累了我爹丢官,我简直气他恨他,甚至觉得他欠我严家什么,所以我才踏遍江湖找他,我认为他该为我严家尽心尽力,现在我明白了,我爹做的对,他不欠我严家什么,我不再找他了,严家这血海大仇,今后我要自己报,武艺不够我可以再学,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一定能找到那凶手,一定能报了严家的血海大仇,告辞!”

  一拱手,拉转马头,纵骑往外驰去!

  孙瘸子怔住了,他没想到严姑娘会有这么一个转变,他更没想到他的话对严姑娘会发生这么大的影响,等他走过神来,严姑娘已驰到了沟口,他一急就要追。

  古瞎子从马背上一挥手臂,伸出根棍儿来拦住了他道:“让她去吧!瘸子!她是对的,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费爷既不欠她严家的,她怎么能欠费爷的,将来让她拿什么还?”

  孙瘸子道:“可是,瞎子!她身手不行,又是个单身女子……”

  古瞎子道:“她不会永远身手不行的,没听她说么,武艺不够可以再学,有毅力的人能把铁桥磨成绣花针,将来咱们再碰见她时,也许咱俩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江湖固然危险,可是不闯练又哪来的经验?是不,瘤子?”

  孙瘤子没说话,可也没再动。

  古瞎子收回了棍儿道:“走吧,瘸子!施思不必望报,何况咱俩这是报恩,更没有让人知道的必要,这些年来在外头跑,我发现有个地方挺不错的,咱俩累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找个地方歇歇了!”

  孙瘸子道:“不!瞎子!要歇你去歇,我不能歇,除非现在知道费爷他究竟是不是杀人越狱。”

  古瞎子道:“你是怎么了,瘸子!咱们这么些年来这么干,为的是报恩,为的是让他出来,现在他已经出来了,咱们的恩也算报了,是不是杀人越狱,关咱俩什么事?”

  孙瘸子霍地转过身来,道:“这叫什么话?瞎子!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的,要只为报恩,只为让他出来,当初咱俩大可以劫狱,何必苦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勉强你跟我一块儿走,要歇你一个人去歇吧,咱俩就此分道扬镳!”

  枣木拐一顿,人已飞腾而起,脱驽之矢般往沟口掠去,两个起落人已掠出沟口不见!

  古瞎子苦笑一声道:“你这是何苦,瘸子?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难道就这么散了,我并没有坏意,没有错啊!”

  他没有错,看样子孙瘸子也一定不认为自己错了!

  那么是谁错了?古瞎子能苦这么多年,也已经很够了,谁都没有错,只是两个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而已。

  古瞎子也走了,他骑着一匹马,手里还拉着一匹,很快地也消失在沟口那茫茫的夜色里!

  “葫芦沟”又恢复了宁静。

  在“葫芦沟”那座正对着沟口的山上,一条羊肠小路的尽头,一片浓密的树林前,有一座矮矮小小的坟。

  坟前有块墓碑,夜色太浓,看不清,根本就看不见上头刻着什么字儿?山上没有灯,夜色要比山沟里浓山上也没什么挡头,风儿也比山沟里来得大。

  这座矮矮小小的坟前,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是高高的黑影,一个是中等身材的灰影!

  两个人都静静的站在坟前,不说一句话,只有强劲的风吹得他俩的衣裳“猎”“猎”作响。

  老半天,高大黑影突然开了口,话声低沉,充满了悲痛!

  “进福哥,老人家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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