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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万逢春捋着胡子笑了。

  傅少华微一欠身子,抱拳说道:“多年来铁大跟商二蒙老爷子收留照顾,晚辈感激不尽,谨此当面致谢。”

  万逢春答了一礼道:“傅少主这个谢字,万某不敢当,大家吃的都是这碗江湖饭,应该患难相助,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人谁没个急难之时,铁、商二位老弟当年能找上万某,那是他二位看得起万某,认为万某是个值得交的血性朋友,其实他二位自到‘万家帮’之后,没有吃过一天闲饭,尤其是商老弟,万家帮的库存,有一半以上是他那手绝活赢来的。”

  他笑了。

  商二也笑了,道:“若非有老爷子这个靠山,我早就给江湖道上的挑了。”

  万逢春道:“那是老弟你从未出过一点纰漏……”

  轻轻一叹道:“傅少主,关于当年‘铁骑会’的惨事,铁、商二位老弟对我言之甚辞,只因路远不及驰援至今引为疚愧憾事。”

  傅少华道:“老爷子有这番心意,‘铁骑会’已是存殁俱感。”

  万逢春道:“傅少主别当万某这是场面话。”

  傅少华道:“不敢,晚辈素知老爷子仁义过天……”

  万逢春道:“‘仁义过天’这四个字万某不敢当,只是当年事由于道远,万某没能赶上,今后傅少主若有用得着万某的地方,万某定当竭尽棉薄。”

  傅少华抱拳说道:“老爷子盛情好意,晚辈这里谢了。”

  只见一人行人大厅,此。人修长身材,一袭青衫,蚕眉风目,长须五绺,飘逸而潇洒。

  万逢春立即招手说道:“任二弟快来见见‘铁骑会’的傅少主。”

  商二在傅少华耳边轻轻说道:“此人姓任,名天威,美号‘八臂玉哪咤’,关外一流好手,现任‘万家帮’总护法。”

  傅少华立即离座站起,此刻那任天威已步至近前,躬身向万逢春行了一礼,然后转向傅少华。

  傅少华未容他开口已先抱起双拳:“任总座。”

  任天威讶然投过一瞥,抱拳说道:“不敢,任天威见过傅少主。”

  傅少华道:“‘八臂玉哪咤’,傅少华久仰。”

  任天威道:“任天威这点薄名恐不在傅少主耳中,倒是任天威对‘铁骑会’诸位俊杰,衷心仰慕已久。”

  客套寒暄毕,任天威坐在万逢春右首。

  万逢春道:“任二弟,可有眉目?”

  任天威迟疑了一下。

  万逢春立即又道:“铁、商二位贤弟在‘万家帮’呆了不少年,傅少主也不该算外人。”

  任天威道:“属下迟到了一步,听说东西已让他们夺去了。”

  万逢春灰眉一皱道:“怎么说?东西已让他们夺去了!”

  任天威道:“听说全是京里派出来的,个个精锐。”

  万逢春沉吟说道:“那东西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今后麻烦可就大了!”

  扫了傅少华一眼,欲言又止。

  傅少华道:“老爷子有什么话请只管说。”

  万逢春倏然一笑道:“也没什么,万某想请教傅少主是从哪条路上来的?”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晚辈是经由‘昭君冢’进归绥城。”

  万逢春一怔道:“昭君冢?”

  扫了任天威一眼。

  任天威微微点了点头。

  万逢春转过脸来便要说话。

  傅少华已经抢先开了口:“老爷子跟任总座所说的那东西,指的可是半块虎符?”

  万逢春两眼一睁道:“不错,傅少主莫非知道这件事?”

  傅少华道:“承老爷子视晚辈为自己人,对老爷子,晚辈也不敢有所隐瞒,晚辈曾适逢其会,眼见三方面好手争夺那半块虎符……”

  接着,他把“昭君冢”前所见所遇,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听毕,任天威一双风目之中闪射着异采,道:“这么说,那半块虎符虽然落在他们手中,那藏于半块虎符之中的半张血令是被阴瞎子暗中取去了?”

  傅少华道:“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

  万逢春一双灰眉紧皱,道:“要是那半张血令落进了阴瞎子手中,那半块虎符就等于是一块废铜,无论落在谁手里都已无关紧要,只是那半张血令落在了阴瞎子手里,要想夺过来恐怕比从他们手里夺过来更要麻烦,我虽没见过这阴瞎子本人,可是对他的性情、为人,知道得不算少,他一向独来独往,要那半张虎符又有何用?”

  任天威道:“那半张血令要是给阴瞎子暗中取了去,其用意的确令人费解……”

  抬眼望向傅少华,目光一凝,道:“傅少主说是送符之人是位老者,那迟至一步的接符人是个虬髯大汉?”

  傅少华道:“正是。”

  任天威眉峰微皱,沉吟不语。

  万逢春道:“任二弟可知道这位老者跟那虬髯大汉是哪一路的高人?”

  任天威抬眼说道:“关里关外属下认识的不少,知道的也不在少数,可是这老者跟那虬髯大汉听来都是陌生得很。”

  万逢春道:“傅少主呢?”

  傅少华道:“晚辈甫自踏入江湖,见闻不多,阅人还少。”

  万逢春道:“铁、商二位贤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

  商二道:“属下二人要是知道,早就禀知少主了。”

  “说得是,”万逢春微一点头道:“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不知道人家的来路……”

  任天威轻轻咳了一声道:“属下浅见。以为那送符人与接符人是哪方高人并无关紧要,找寻那暗中取去半张血令之人才是当前要务。”

  万逢春道:“任二弟说得不差。”

  任天威转望向傅少华,含笑说道:“傅少主可容任天威直问几句?”

  傅少华道:“任总座不用客气,请尽管问。”

  任天威道:“当年‘铁骑会’一夕之间毁在虏贼之手,会主及夫人壮烈身殉,一众健儿也伤亡殆尽,傅少主这趟涉足江湖,是不是要重振‘铁骑会’声威,率麾下英豪雪报这山高海深的公仇私恨?”

  傅少华扬了扬眉道:“公仇私恨,不共戴天,傅少华若不重整‘铁骑会’,有所行动,就无以对泉下双亲及众弟兄之英灵。”

  任天威为之动容,拇指一扬道:“博少主好不令人敬佩。”

  傅少华道:“理所应当,义不容辞,傅少华不敢当任总座这敬佩二字。”

  任天威轻咳一声道:“那么,傅少主是不是也有意于那半张血令呢?”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虎符为现下各帮派梦寐以求之物,各帮派好手为争夺虎符血令,不惜伤身丧命,得虎符血令,可得经天纬地之辅佐良才,傅少华若说无意,那是欺人之谈。”

  任天威再扬拇指道:“傅少主快人快语。诗人以诚,更使人敬佩。”

  傅少华道:“任总座言重了,傅少华仅是不惯虚伪而已。”

  任天威道:“英雄本色,本该如是……”

  话声微顿,神色一肃,接道:“傅少主待人以诚,‘万家帮’也不惯虚伪,任天威在此有句肺腑之言,还请傅少主勿以交浅言深视之。”

  傅少华微一欠身,肃容说话:“不敢,任总座请明教,傅少华洗耳恭听。”

  任天威轻咳一声道:“岂敢,傅少主言重了,当年‘铁骑会’惨遭虏贼攻陷,‘万家帮’未能及时驰援,为此,多年来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傅少主既有雪报公仇私恨之宏志大愿,‘万家帮’自该竭尽棉薄,愿与傅少主凭一言为定,携手并肩,先夺虎符血令,然后共赴公仇私恨,傅少主尊意如何?”

  傅少华没想到这位“八臂玉哪咤”会有此一说,呆了一呆,也略略迟疑了一下。

  万逢春向着任天威投过诧异一瞥之后,立即说道:“任二弟是万某的左右手,对外如同万某。”

  傅少华定了定神道:“老爷子跟任总座隆情盛意,义伸援手,傅少华感激……”

  任天威道:“彼此站在一条线上,傅少主不必客气。”

  傅少华道:“‘万家帮’在老爷子雄才大略领导之下,帮内尽皆俊彦良才,实力雄厚,威震江湖,常使虏贼丧胆,不敢正视。‘铁骑会’如今只剩得傅少华三数人,毫无实力而言,东山再起,艰难颇多,能得‘万家帮’鼎力为助,应该是久旱喜逢及时雨,求之不得,无如事关重大,也因‘铁骑会’毫无实力可言而不敢猝而言决……”

  任天威倏然一笑,立即截口说道:“那不要紧,傅少主不妨多考虑一下,且请在客舍委屈几天,容‘万家帮’一尽地主之谊……”

  转眼望向万逢春身后:“子云!”

  一名黑衣壮汉越前躬下身去。

  任天威道:“传话震总管,即时把客舍收拾一下,另外派出几个人来侍候傅少主。”

  那黑衣壮汉应声欲去。

  傅少华连忙站了起来,道:“初次拜会,怎好打扰,我另有琐事……”

  任天威截口说道:“就是因为傅少主初次莅临,‘万家帮’不敢失礼,若傅少主是座上常客,‘万家帮’也就不能让傅少主住那臭虫满炕的肮脏客栈去……”

  向那黑衣壮汉一挥手道:“去。”

  那黑衣壮汉应声施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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