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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百里相冷冷笑道:“小弟日前曾发现有人授意血盟十友中的贾玉丰、岑非两个匹夫,伪装古大哥跟承侄儿夤夜前往八指剑客欧阳畏

  那沉剑寨行凶,小弟擒那匹夫未获,及至回头再赶到沉剑寨时,又晚了一步,这嫁祸之手法,所用掌力与那一缺老人同,分明血盟十友早与那一缺老人有所勾结.由今观昔,那贺兰惨事,莫非也是他暗中主使,血盟十友有几个胆、几条命敢胡作妄为?而且,若非先后有关联,彼此有勾结,那血盟十友又焉知慕容兄力搏雪衣八魔重伤不见?分明他是先杀人,后图毁尸,一步跟着一步!”

  慕容岚静聆之余,脸色连变,百里相话声一落,他便自身形震动地摇头叹道:“贤弟,你何止令愚兄叹服……”

  忽地一脸悲愤,长眉高挑,钢牙连挫,“砰”地一声,一掌拍上了面前石几,石几只碎了一角:“那就更不曾错了,恨只恨愚兄这身功力……”

  威态一敛,悲声长叹,垂下头去。

  望着那仅碎一角的石几,百里相目中忽闪异采,忙道:“慕容兄不必颓丧,更无须灰心气馁,慕容兄说得好,知交如手足,何分彼此?慕容兄之事与小弟之事何殊?慕容兄神威已减,功力不如往昔,可是还有小弟,小弟这身功力犹在,而且较昔年更有精进!”

  不愧义薄云天的多年知交,这话说得感人!

  慕容岚身形抖动,猛然抬头,脸上,是万般激动,也带着无限感激,哑声说道:“贤弟,话,我不说了,说了贤弟也未必愿意听,这份情,愚兄我领受了,他日元凶伏诛,愚兄再……”

  灵隐寺中,突然转出那刚才奉茶的小沙弥,向着冷泉亭飞奔而来,亭外停身,躬身施礼:“老师父回来了,请施主寺中用餐!”

  慕容岚住了口,望着小沙弥笑道:“多谢小师父,请返告诉老师父,我这就来!”

  小沙弥施礼而去,慕容岚跟着站起,笑道:“贤弟请一同到灵隐寺中叨扰一顿如何?”

  百里相一听小沙弥所报,脸色便即一变,闻言忙站起笑道:“不了,小弟另有他事,且追寻一缺老人之事,也刻不容缓,小弟就此告辞,异日再谋后会吧!”

  慕容岚点了点头,面有依依之色,道:“那么.愚兄就不强留了……”

  百里相也有不舍状,道:“此间一别,不知慕容兄……”

  慕容岚截口说道:“愚兄原打算邀贤弟为伴的,但只恐这样将永远无法缉获那一缺老人了!所以愚兄还是与贤弟分途并进的好!”

  百里相呆了一呆,道:“慕容兄是说……”

  慕容岚淡淡说道:“看来贤弟也是难得糊涂,那一缺老人如知我再现武林,他焉能无杀我之心,有贤弟为伴,他慑于贤弟之威,纵有杀我之心,也不能不远远避开了!”

  百里相赧然笑道:“只怕纵是没有小弟为伴,他也要远远避开,他怎知慕容兄功力已大打折扣,今非昔比?”

  慕容岚苦笑说道:“那一缺老人功力智慧显然两称高绝,这恐怕瞒不了他多久,一两次之后,终会被他看出破绽来的!”

  百里相微愕说道:“那么,慕容兄是要以身试险,诱使他……”

  慕容岚点头说道:“愚兄正是此意,与其让贤弟踏遍武林地去找他,不如让愚兄以身为饵,诱他前来,然后由贤弟擒之!”

  百里相沉吟说道:“好是好,不过,小弟担心……”

  慕容岚扬眉笑道:“贤弟不用担心,也无须有太多顾虑,愚兄功力虽大不如昔,但颉颃个二三十招谅还不成问题,只要贤弟能及时赶到,还怕他伤得了愚兄!”

  百里相犹豫再三,终于点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此间一别之后,小弟不远离慕容兄左右就是,小弟告辞了!”

  告辞声中,这两位当今宇内的顶尖儿人物,执手良久,方始依依不舍地洒泪而别。

  望着百里相出了亭,望着百里相踏上那西溪路,更一直望着百里相那颀长、洒脱的背影消逝而不见……

  忽地,慕容岚双目之中闪出一片难以言喻,也令人难以意会的异采奇光,而且,越来越盛……

  蓦地里,一声苍劲佛号划空响起,灵隐寺那大门之内,圣心大和尚抚掌大笑而出:“骂得好,骂得好,贫衲至今方知,那骂人技巧大为精进者,是檀越而非贫衲也……”

  举步下阶,直趋亭中。

  慕容岚含笑相迎,道:“大和尚,一顿斋饭,敢情都让你一个人吃完了?”

  老和尚入亭,笑说道:“贫衲哪来那么大胃口,倘若檀越嘴馋,贫衲这就交待他们马上预备一桌好了……”

  顿了顿,又复大笑说道:“钩心斗角,互逞机锋,好一场龙争虎斗,二位不愧当今宇内之一二,那百诈机智,那做作功夫,令贫衲坐山观看之余,叹为观止,叹为闻之!”

  慕容岚赧然一笑,指着石几上那杯香茗,道:“多亏了大和尚这故布疑阵高明一着,否则他有好几度要对我下手……这么看来,真正……”

  老和尚不等话完,便自摇头笑道:“檀越错了,贫衲这不过画蛇添足,未堪大用,这一着只是令他虚实莫辨,摸不清贫衲究竟已经远去,抑或仍在左近,真正收了效的,是檀越的那一笑、那一握、那一掌……”

  慕客岚也没等话完就摇了头,“大和尚也错了,他这种人最为机警,也疑心最重,我只怕他仍疑不真,非找机会相试不可!”

  老和尚呆了一呆,叹道:“看来,知九妙最深者,檀越是不作第二人想,这一点贫衲是自叹不如,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贫衲敢断言,檀越又握大半胜券也!”

  慕容岚笑道:“多谢大和尚这句口采,其实,若非大和尚……”

  老和尚截口笑道:“休提贫衲,九妙此人盖代枭雄,罕见奇才,错非是檀越,换了任何人也对付不了他!”

  慕容岚笑道:“大和尚是把自己跟三音神尼一起除外了!”

  老和尚笑道:“谈口舌,贫衲是永远难望檀越项背,檀越,连他都不能不承认了!”

  慕容岚道:“他先前并不知我功力大不如昔,唯恐不承认反露马脚!”

  老和尚道:“贫衲指的是十九年来先后事!”

  慕容岚呆了一呆,笑道:“我以为大和尚指的是岳墓前那件事,大和尚,那没有用,那是—缺老人乐全,而不是他九妙秀士百里相!”

  老和尚摇头笑道:“一缺、乐全、九妙自恨难成十绝,妙,妙,这名号妙极,被檀越一言点破,他不知有多震惊呢!”

  慕容岚笑道:“这也正是他的高明之处,越是这样,便越发地使人认为这是嫁祸,而绝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老和尚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檀越如今是已然对十九年来先后事的经纬了若指掌了,他不打自招,自供罪状……”

  慕容岚眉锋一皱,道:“大和尚,不提也罢,我现在想起来有点不寒而栗,他处心积虑,图谋我已久,可笑我当年竟茫茫然一无所觉,拙荆曾屡加劝告,我还斥为妇人之见,如今看来,我这十绝之见,还不如拙荆那妇人之见!”

  老和尚乘机打趣,笑道:“未尝不是一次教训,奉劝世人,以后要多听为妻者言!”

  慕容岚立还颜色:“大和尚你这辈子永远无此福份!”

  老和尚忙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衲下次绝不敢轻捋虎须了!”

  神色忽地一转凝重,道:“檀越,你点破他当头报应是何意?”

  慕容岚淡淡一笑,道:“出家人怎无慈悲心,我点破他难逃报应,自食恶果,是要他赶紧除去一缺老人,别再假以害人,此一化身一除,他将无法再……”

  老和尚双目凝注,截口说道:“而檀越也就就此罢手了?”

  幕容岚轩了轩眉,道:“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年唐努乌梁海事我未死,贺兰山也不过—具空棺,而今,他也并未能对我慕容家声有多大影响与损害,倘若他能就此收手,我何独不能让人三分?”

  这胸怀,这气度,不愧宇内第一,令人肃然起敬!

  老和尚双目暴射神光,肃然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此一念,已积无穷后福,九妙他应羞煞、愧煞,岔衲敢为檀越贺!”

  一行动天地,一言泣鬼神,也委实不差!

  慕容岚谈然一笑,刚要张口。

  老和尚白眉一耸,已然又道:“出家人不敢挑起血雨腥风,贫衲也无意要檀越硬起心肠绝情,贫衲以事论事,他处心积虑,图谋迄今,贫衲不以为他能体会出檀越宽恕好意,甘心就此罢手!”

  慕容岚挑了挑眉,道:“大和尚,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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