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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黑瘦太监一怔:“鬼丫头,合着你是挤我这句话呢。”

  贾玉微笑道:“我要回去了。”

  黑瘦太监招手道:“等一等。”

  贾玉马上收了笑容:“怎么,说出来的话,您又后悔了?”

  黑瘦太监没说话,背着手绕着贾玉转。

  贾玉诧异地跟着他转,最后还是沉不住气,一跺脚道:“您这是怎么了吗?”

  黑瘦太监马上停了步,指点着贾玉道:“记住我这句话,普天之下,我只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要是他想抢我这个喜欢的人,必得经我先点头。”

  贾玉脸一红:“知道了。”

  带着一阵香风跑了出去。

  黑瘦太监笑了,笑容刚浮起,一名大档头疾步而人,恭谨躬身:“禀督爷,熊督爷来了。”

  黑瘦太监的笑容马上凝住:“人呢?”

  “大厅候着您呢!”

  黑瘦太监两眼之中闪过两道冷电:“带路。”

  “是。”

  大档头躬身退后。

  黑瘦太监迈步往外行去。

  银发太监坐在大厅里,神色冰冷,身后,除了巴天鹤之外,还有七名东厂的大档头。

  两名西厂的二档头侍立大厅门口。

  气氛不大对,西厂的两名二档头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这两名二档头暗暗吁了一口气,连忙躬下了身躯。

  黑瘦太监进了大厅,身后只有两名大档头。

  银发太监象没看见,坐着没动,甚至连正眼也没往厅门看一下。

  黑瘦太监以牙还牙也没看银发太监一眼,神情冰冷的走过去,大刺刺的一坐,一声没吭。

  半晌,沉不住气的是银发太监,他冰冷道:“巴天鹤,说话。”

  “是,”巴天鹤一躬身,走出来向黑瘦太监躬身:“督爷……”

  他刚这么一声,黑瘦太监却已开了口,语气还要冷三分:“巴天鹤,东、西两厂的两个提督在此,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是……”

  巴天鹤够窘的,只应了一声“是”,下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银发太监哼、哼,一阵慑人心神的冷笑:“阴海空……”

  黑瘦太监立还颜色:“熊英!”

  银发太监熊英霍地站起:“阴海空,你竟敢唆使手下,抢我东厂的人!”

  黑瘦太监阴海空稳坐不动:“熊英,他还没有进你东厂。”

  “当然还没有进我东厂,是你的人把他抢走了。”

  阴海空微微摇头:“不,不,不,我的手下不是抢,是顺理成章把他接了过来,因为我的手下在接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你的手下,也就是说,你的手下并没有出现。”

  “胡说!”熊英厉声道:“花九姑跟肖家那个丫头明明照过面……”

  “不!”阴海空仍微摇头:“熊英,你太抬高我的手下了,如果你的手下确曾出现,我的手下根本就没办法把人接过来。”

  熊英一怔,这才明白,他是让人损了,吃了亏还送上门来挨损,哪受得了这个,熊英满头银发忽地根根竖起,一袭锦袍也为之忽然暴涨,象吹了气的,他人本就胖,这一发威更是吓人,他伸手一把抓住了阴海空的左腕。

  阴海空够镇定,仍稳坐不动,眼皮也没抬一下,冷然道:“你要弄清楚,这儿是西厂,不是东厂。”

  “打了你,你西厂的人又敢把我怎么样。”

  “你不妨试试看,我可以保证,你走不出西厂!”

  “我就不信。”

  他不信,那是口说的不信,事实上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阴海空这时候抬了眼,嘴角泛起一丝森冷笑意,就这么望着熊英。

  “脏了我的手。”

  熊英猛一甩阴海空的手。

  阴海空突然仰天大笑,声音不大,但却震得门窗簌簌作响,

  熊英戟指阴海空:“你且慢得意,总有个讲理的地方,你我九千岁面前见。”

  熊英转身愤然外行,巴天鹤等急跟上。

  阴海空再度纵声大笑,一直到熊英带着巴天鹤等他东厂的人出了大厅。

  话声一落,阴海空冰冷吩咐:“早作准备,本督今晚要到肖家赴宴。”

  身后大档头躬身恭应:“是!”

  入夜,肖家大厅灯火辉煌,筵开数桌,鲜红色的桌巾上,清一色的银器。

  还没看见客人,不过,据说肖铮是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

  京城里卧虎藏龙,有头有脸的,何只这几桌。

  那是因为肖铮经过了挑选,在他眼里,有头有脸的并不多,他所挑出来的,都是京里顶尖的人物。

  今天晚上这一席酒,可以称得上是盛况空前龙虎群英会。

  只因为来的这每一位,都是跺跺脚京城晃动的人物。

  但是,今天晚上的客人里,并没有官里的人物,

  肖铮是个大字号的人物,毕竟他只是西厂的外围,论份量,他还是差点儿。

  尤其,东、西两厂头顶上还有个“内行厂”,过份招摇惹九千岁动了气,别说是一个肖铮,就是阴海空他也架不住。

  花三郎还在他“客居”的那座小楼上,一身新行头,全是肖铮“孝敬”的,请来大绸缎庄的名师傅,现量现做,硬是限期赶出来的。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花三郎原来的一身行头本不赖,已经是衬托出他的俊逸潇洒了,再看看如今的花三郎,还得了。

  别说侍候穿衣的女婢们,就连卓大娘这上了几岁年纪的女人,都看直了眼了。

  卓大娘越看越乐,当然她不是为自个儿乐。

  让丫头们侍候着穿衣裳,花三郎问:“大娘,今儿晚上肖老请的客人都有谁呀?”

  卓大娘扳着指头算上了,这个,那个,奈何花三郎似乎全没着耳朵听。

  好不容易,卓大娘扳完了,花三郎接着又问:“我那贾兄弟呢?”

  卓大娘说:“总教习,贾少爷不能算老爷子请来的客人,所以我没把他算在里头,不过,您放心,他一定到。”

  花三郎笑道:“这就行了,别的人我就不管了。”

  卓大娘似乎忍不住:“总教习,您跟贾少爷,真就那么投缘?”

  “不错,尤其若不是我那位贾兄弟,我便没有今天,为人,饮水不可不思源啊。”

  “您既然这么说,我就要斗胆问一句了,那您是打算怎么谢贾少爷呢?”

  花三郎自以为自己没料错,贾玉准是肖铮未来的东床,他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也是他的由衷之言:“说结草衔环,过份了点儿,也不切实际,说变犬变马,那更要等到来生,我只有这么说,为贾兄弟,我能赴汤蹈火。”

  卓大娘却很满足,笑道:“这已经很够了!”

  一阵楼梯响,肖铮跟了上来,满脸堆笑:“总教习好了没有。”

  花三郎道:“肖老,你让我欠的债太多了。”

  肖铮马上正色道:“您怎么说,应该的,您接受我这点心意,是我的荣宠,您就不知道,您荣任西厂总教习,肖家沾了多大的光。”

  这恐怕是肖铮心里不折不扣的实话。

  卓大娘把话接了过去:“老爷子,客人都到齐了?”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敢来请总教习呢。”

  卓大娘转望花三郎:“总教习,您就请吧。”

  肖铮、卓大娘,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唯恐不周地陪着花三郎下了小楼。

  好家伙,楼下都站满了。

  前后两院,文武两厅,四馆的管事,都站在青石小径的两旁,这些位管事,有的花三郎见过的,有的是没见过的。

  他似乎没留意,这些人里,就缺了那“一楼”的楼主。

  就是留意了,他也不好问,因为那“一楼”的楼主,是肖铮的独生爱女。

  他这里一下楼,两边所有的管事齐躬身:“见过总教习。”

  花三郎忙答一礼,叹道:“肖老,太抬爱了,帐上加帐,你叫我怎么还得了!”

  肖铮满脸是笑:“应该的,应该的。”

  由肖铮、卓大娘陪着往前走,花三郎一一点头示意,唯独到了那位文厅管事的老夫子面前,花三郎停下来谈了几句。

  别的管事们为之羡煞。

  也许是读书人品高命好,老夫子的表现既不热,也不冷,既不亢,也不卑,恰到好处。

  花三郎为之暗暗点头。

  这个朋友要交,也值得交。

  众星捧月似的,把花三郎捧进了大厅,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片,谈笑风生。

  花三郎由肖铮、卓大娘陪着一进门,那黑压压的一片全站了起来,而且顿时鸦雀无声,静得掉根绣花针都能听得见。

  花三郎的一双目光却只在人堆里找,找他那位贾兄弟。

  卓大娘留意着他,唇边再次的浮现满意的笑容。

  贾玉还没到。

  肖铮要为花三郎介绍众“人物”。

  但是,这时候来了个更大的人物,先是四名大档头直闯大厅,阴海空带着另四名大档头随后来到。

  花三郎、肖铮一怔,双双脱口一声:“督爷。”

  就这一声,众“人物”全知道是谁来了。

  花总教习的面子。

  肖铮的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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