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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夏梦卿道:“贝勒,锲而不舍,金石为开,前仆而后继,永不断绝,汉族还有世世代代的子子孙孙的。”

  德容道:“阁下,这是天意,也是定数。”

  夏梦卿道:“贝勒,人定可以胜天,再说,我也不以为那是天意。”

  德容笑了笑,摇头说道:“看来,咱们之间,永远不适于谈这个问题。”

  夏梦卿道:“当此之际,我原觉贝勒大煞风景。”

  德容不禁失笑,道:“阁下,在来我这儿之前,你去过了些什么地方?”

  夏梦卿道:“煤山。”

  德容呆了一呆,苦笑说道:“看来我也不该有此一问。”

  “贝勒!”夏梦卿道:“我也说一句逆耳不中听之言……”

  德容道:“我愿意听听!”

  夏梦卿道:“彼此的交情非比泛泛……”

  德容截口说道:“现在更成了儿女亲家。”

  夏梦卿道:“兰珠嫁过朱家之后,就成了朱家的人,古来婚姻男为主,女为从,夫妻之间不容有二心……”

  德容道:“废话,兰珠她已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夏梦卿道:“郡主也已是出家之人。”

  德容道:“就剩下我跟玉珠爷儿俩了。”

  夏梦卿道:“所以……贝勒如今受累更深,终难久安,何不到我那小庄石府一起同住?我以一片诚心,敬邀贝勒……”

  玉珠突然叫道:“好哇,夏伯伯,这样我可以跟小卿一起……”

  德容眼一瞪,吓得玉珠连忙闭上了嘴。

  德容抬手一指玉珠,向着夏梦卿道:“你看,阁下,这就是皇族亲贵的贝子,我的儿子!”

  夏梦卿笑了笑,道:“年轻的一代,不会像……”

  德容截口说道:“可是汉民就不像他。”

  夏梦卿道:“那么更好办,如今问题就剩贝勒一个人了。”

  德容道:“阁下,我打算老死在这儿。”

  夏梦卿还待再说,德容已然说道:“阁下,我跟你一样地固执,不说也罢。”

  夏梦卿笑了笑,道:“行,不说,我明知说了也是白费,贝勒,我很喜欢玉珠,他的禀赋不下于汉民,我想……”

  德容急道:“阁下,你想干什么?”

  夏梦卿道:“我想把他收在身边。”

  玉珠大喜,叫道:“夏伯伯,玉珠给您……”

  德容一摆手,叱道:“玉珠,别站在这儿让我看了生气,睡觉去!”

  玉珠苦着脸,道:“爹,我要是跟着夏伯伯,准能像汉民……”

  德容道:“人要知足,你如今已可称京畿第一高手了。”

  玉珠道:“可是,爹,学无止境,百尺竿头……”

  德容脸一沉,道:“小孩子懂得什么,我叫你睡觉去。”

  玉珠不敢再说,懊丧地噘着嘴走了。

  夏梦卿道:“贝勒何其忍心,也不怕让玉珠窝在心里?我不在乎贝勒不高兴,拦阻自己儿子上进,贝勒这做父亲的……”

  德容冷笑说道:“阁下,你不该再转而勾引玉珠!”

  夏梦卿道:“贝勒,那不是勾引,我是为德家。”

  德容叫道:“你这是害德家。”

  夏梦卿淡笑说道:“贝勒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作罢论,另外有件事我且要告诉贝勒,很重要……”

  德容仍然有点不痛快地道:“什么事,说吧!”

  夏梦卿道:“贝勒可知道,和涸那位如夫人,就是当年雷惊龙的情妇邬飞燕,那和天仇也就是雷惊龙的遗腹子!”

  德容大吃一惊,道:“阁下,这话当真?”

  夏梦卿道:“这等大事,我怎敢欺骗贝勒?”

  德容诧异欲绝地道:“和堌那位姨太太,怎会是……”

  猛然抬眼说道:“阁下,她,她又怎会嫁给和堌?”

  夏梦卿道:“这道理很浅显,她嫁和堌是为了假和堌之权势报仇,在朝,她要铲除贝勒兄妹及纪大人还有傅侯伉俪的遗孤。在野,她要杀夏梦卿父子二人……”他未说灭清教事。

  德容道:“何以见得?”

  夏梦卿道:“贝勒已经知道了,在朝,她已害了小霞,并有开棺验骨等事,在野,那和天仇曾率死士潜往江南,挑了汉民一手创立的日月七盟,这都是事实。”

  德容目光凝注,道:“阁下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夏梦卿道:“我请贝勒小心提防。”

  德容冷笑说道:“他敢把我怎么样,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既知开棺验骨事,就该知道汉民在景山巧遇皇上事,皇上已经知道了一切,当场赦免了我跟纪泽,除此我已经没有把柄让她抓了。”

  看来这个人是点不透。

  夏梦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道:“那是最好不过,只是,贝勒,凡事多小心为上。”

  德容道:“谢谢阁下,我自会小心,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假如皇上真要杀我,那也只好由他了,我要学学小天,做个忠义之鬼。”

  夏梦卿未再多说,笑了笑,改了话题。

  又谈了一会,他起身告辞。

  德容忙道:“阁下,这多年不见,你怎能就走?”

  夏梦卿笑道:“我在北京停留不了多久,还要赶回江南去的。”

  德容道:“怎么说你也该在我这儿多住几天。”

  夏梦卿摇头笑道:“多谢贝勒,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贝勒这儿我住不惯!”

  德容道:“那么你准备住哪儿?”

  夏梦卿道:“城外多的是客栈,随处找一家住住也就行了。”

  德容道:“你当真要走?”

  夏梦卿点头说道:“纪大人那儿,还有郡主那儿,我还没去……”

  德容沉吟了一下,道:“好吧,我不留你了,只是,阁下,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再见面了,也许……”摇摇头,苦笑不语。

  夏梦卿道:“贝勒,别忘了,小儿女的婚事还待你我主持呢!”

  德容失笑说道广对,你瞧,我竟给忘了。”

  夏梦卿道:“咱们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我自会来请贝勒的!”

  德容点头说道:“好吧,阁下,我等着了。”

  夏梦卿道:“临行我让贝勒看一件东西……”

  忽地抬手一招,院左屋面上响起一声惊呼,一条人影飞坠而下,砰然摔个结实,那是个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

  这一下显然摔得不轻,他落地后一直爬不起来。

  德容脸色大变,喝道:“代勇,把他绑起来。”

  其实,用不着他招呼,五虎将早就一拥上前了。

  四个人分别抓住那汉子两只手臂,把他提了起来,代勇这五虎将臂力何等之大,那汉子拼死挣扎,却一点也动不得。

  德容寒着一张脸,望着夏梦卿,道:“阁下,这人是……”

  夏梦卿笑了笑,道:“贝勒,他自己会说。”

  果然,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立即说道:“德贝勒,我是和相府的……”

  德容勃然色变,一拍椅把,道:“来人,给我备马,我……”

  夏梦卿忙道:“贝勒,他在那屋面上听了半天了!”

  德容脸色又复一变,道:“那么,杀了他!”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冷笑说道:“贝勒爷,和相可是知道我上贝勒府来了,要是在天亮之前我没回去,他会亲自找贝勒爷要人的。”

  他吓错了对象,这何异火上加油!

  德容更怒,尚未说话,代勇抖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像蒲扇,打在脸上岂是好玩的。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唇破血出,牙也掉了两颗,只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冷笑说道:“好,打吧,要打就打得痛快些,要不然……”

  代勇笑道:“打你怎么样,我不信谁能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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