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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邬飞燕抬起妙目,深探地看了他一眼,忽地一笑说道:“我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舍不得杀你!”

  朱汉民眉锋一皱,道:“我再警告你,请你自重一点!”

  邬飞燕没在意,笑了笑,道:“我句句由衷,也字字发自肺腑,信不信由你。看来我除非把心掏出来放在你的跟前,你是不会相信的。”

  朱汉民眉锋一皱,没说话。

  邬飞燕忽又淡然一笑,这一笑,该是凄婉动人,可惜一块黑巾覆面,让人看不见,她道:“我也知道,你看不上我,那本难怪,我本是残花败柳,也生过孩子,怎比得上那国色天香的娇贵郡主……”

  朱汉民口齿启动,欲言又止,那是因为他觉得对邬飞燕,一个满口胡言,年龄差了一大截的女人,没有解释的必要。

  邬飞燕又笑了笑,接着说道:“你不必说些什么,对我,那显得多余,我也不敢奢求你什么,只要你明白邬飞燕的心意,记住在那茫茫人海中,有这么个可怜的薄命女人就行了!”

  委实,这令得朱汉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做梦也投有料到邬飞燕会来上这种阵仗,而且好像是真的。

  当然,在这种情形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是故,朱汉民他仍默然未语。

  而,邬飞燕她却再度开了口,而且是含笑举杯:“来,喝了这一杯,咱们谈点别的。”

  朱汉民有如释重负之感,连忙举起了面前酒杯。

  在举杯就唇之际,他看见邬飞燕把那只玉杯儿,送到了覆面黑巾之后,他忍不住脱口说道:“这样不是很不方便么?”

  邬飞燕一笑停了杯,妙目深注,道:“你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

  朱汉民不自觉地脸上一热,忙道:“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用解释!”邬飞燕摇头笑道:“不要紧,以前你我敌对,要看我的真面目,那要动手,如今既属朋友,那就不必了,这张脸,我不会吝于示人的,不过,我要先说明,免得你待会儿失望,那不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而是令人触目心惊的无盐姨母般丑恶!”

  说着,她轻抬皓腕,轻轻地扯落了那块覆面黑巾。

  朱汉民只觉得心头一阵猛跳,脸上燥热,连忙低下了头,那不为别的,只为邬飞燕覆面熏中后的那张脸。

  确如她自己所说,那张脸,能令人触目惊心。

  那是一张既娇又媚的如花娇靥,杏眼桃腮,眉目如画。

  那是娇艳欲滴,吹弹欲碳的一张脸,美是美极,可是在那美艳之中,还带着常人所没有的,一股媚意一股狐媚。

  媚得蚀骨,那眉梢儿,那醒角儿,莫不具有夺人魂魄的魅力,若称之为妖娆尤物,绝不为过。

  那流波妙目,那悬胆般小瑶鼻,那朱唇,还有那颗能要人命的黑痣……无怪乎当年雷惊龙宠爱备至的,视为禁脔。

  兰珠够美,但朱汉民面对兰珠能丝毫不动心。

  邬飞燕并不如兰珠美,但是她能让朱汉民怦热心动,有一种从未有过,而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使得朱汉民连忙平静心情,垂下目光。

  而适时,邬飞燕笑了,这一笑,真能使那万里长城为之崩塌,她极其柔婉,而又带着挑动地道:“怎么样,我们的再世展禽鲁男子?我这张脸,尚堪入目否?”

  朱汉民未敢仰视,手里把弄着酒杯,强笑说道:“姑娘丽质天生,应非尘世中人……”

  “姑娘?”邬飞燕眉目皆动,格格娇笑说道:“只怕是老姑娘了,你这句恭维,使我脸红,也使我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我说不出那是什么,不过我很高兴!”

  这话要是出自任何一个女人之口,朱汉民不会感到什么的.如今出自邬飞燕之口,却使得他心头一震。

  他忙道:“姑娘这是说笑话……”

  怪了!刹时间,他竟也没了敌意!

  倒非他对邬飞燕动了情,而只不过仅仅是由于邬飞燕态度好转的一种好感,一种不忍。

  邬飞燕又笑了:“阁下,那么咱们不说笑话,有你这一句称呼,及敌意毫无的态度,今夜我这饯行之酒没有白设,这番心意也没有白费,很够了,我该很知足了,咱们谈点正经的……”

  话锋微顿,接道:“听说你今天两次碰见了弘历?”

  朱汉民心头一震,道:“姑娘,这听说二字何解?”

  邬飞燕笑道:“那自然是指我的手下告诉我的,事实上,我的消息灵通,对北京城的一动一静都能了若指掌。那一大部分要归功于我的手下,我一个人哪有那分身的通天本领?”

  朱汉民毅然点头,道:“不错,今天我是两次碰见了弘历!”

  邬飞燕道:“第一次在景山?第二次在天桥?”

  朱汉民心头又复一震,道:“姑娘对我的行止动静,委实是了若指掌,而我的一举一动,也委实永远休想瞒过姑娘了!”

  邬飞燕嫣然笑道:“那是你夸奖,也是你自己太不小心,其实只要你稍微留意躲着我一点儿,那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朱汉民淡然笑了笑,没说话。

  邬飞燕妙目流注,望了他一眼,又道:“很出我意料,我绝没想到你会放过弘历!”

  朱汉民道:“姑娘既对我的行止了若指掌,当知我两次碰见弘历的情形,那情形,让我没有办法下手!”

  邬飞燕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在景山之上,是因为那位德贝勒与纪提督闻讯赶到,你碍于他二位,不好下手。”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正是如此。”

  邬飞燕笑了笑,接道:“恕我直言,我要判你个不是,你阁下,既称当今武林第一奇才,就该明辨公私,而不该因私而废公。”

  朱汉民有点羞愧,道:“姑娘所责极是,只是……”

  “只是什么?”邹飞燕笑道:“便是他两人与你上一代的交情深厚,对你有大恩,但那究竟是私恩,不能为私恩而舍却民族公仇!”

  朱汉民默默地听着,没说话。

  而暗地里,如今,他对这邬飞蒸有了重新的评价。

  邬飞燕笑了笑,又道:“景山的事儿不说了,在那先农坛后可并没有德贝勒与纪提督在扬,为什么你又放过了弘历?”

  朱汉民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正如弘历自己所说,圣天子有百灵庇护。”

  邬飞燕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知道,这不成理由!”

  朱汉民道:“我也知道这不成理由,而事实确是如此!”

  显然,他是不愿意深说。

  但邬飞燕却紧逼不放,笑道;“事实是怎么样的?”

  朱汉民淡谈笑道:“圣天子有百灵庇护!”

  这句话答得很够技巧。

  邬飞燕笑了笑,道:“有何理由令你放那不再良机?”

  朱汉民道:“可是事实上,我不得不放过!”

  邬飞燕道:“如今对我这是友非敌的同路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朱汉民淡然说道:“姑娘误会了,那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使姑娘相信!”

  邬飞燕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朱汉民道:“有人暗中拦阻我杀弘历。”

  邬飞燕道:“谁,福康安并不是你的敌手!”

  朱汉民道:“福康安自不是我的敌手,我是说另有其人。”

  邬飞燕愕然说道:“另有其人?谁?”

  朱汉民摇头说道:“不知道,此人功力极高,来去无踪无影。”

  邬飞燕笑道:“我不以为当今武林之中,除了跟令尊同时的几个知名之士之外,还会有人功力比你还高,而他们也不会阻拦你杀弘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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