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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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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从这玉泉山闹鬼之后,别说平民,便是皇族们也裹足不前,望而怯步了,那倒不是皇上下了手谕不准来,而是没人敢来了。 二更刚过,那玉泉南山之巅,雪白一片的玉泉塔上,掠上了一条白影,白影不知来自何处,但却闪电一般没入了玉泉塔顶暗影中。 玉泉塔高有七级,又是在南山之巅,站在玉泉塔顶上,俯览远眺,那该是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尽收眼底。 自那条白影隐入玉泉塔顶之后,玉泉山又恢复了一片空荡寂静,就这空荡寂静,一直延续到了三更时分。 三更甫届,玉泉山上又有了动静,玉泉塔顶突然射出了那条白影,白影一出塔顶便向西北方向闪电射去。 玉泉山西北是金山口,金山口是前明景帝陵寝所在,景帝为明朝第七代皇,在南口附近之天寿山上本有十三陵寝地,明朝第三代成祖起至第十七代毅帝,都葬在十三陵。 景帝之所以被葬在玉泉山,那是按明制:诸公及公主不得算明陵,景帝因英宗复辟而废为王,所以以王礼葬在这金山口,而未葬在十三陵。 在那明景帝陵寝之旁不远处,另有一座大的坟冢,这坟冢陵园,建筑之敞伟,竟不下于景帝陵寝。 这时候,就在这座陵园中,面对着玉泉山下,却站着一个无限美好的雪白人影。 那是一个身材纤巧婀娜,穿着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夜寒风劲,令人为她兴起衣衫不胜单薄之感。 而她,却是一任那夜风飘荡着衣袂,拂乱了云鬓,一动也不动的,有如一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女石像。 她面向玉泉山下,无法看到她那张该是风华绝代,清丽若仙的娇靥,但是,那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肤却白皙晶莹如玉,便是那地面上的白雪也要逊色三分。 虽然看不见她那张脸,然而由她那无限美好的背影,及那隐透着冰清玉洁高华气度,令人直觉地认为,她必是天仙小谪,来自广寒,而绝不敢有一丝他想。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倏忽间,她有了动静,她步履轻移,缓缓在陵园中走动了。 走动是走动,只是她的步履是那么轻盈,再加上长掩双足的衣裙,令人只觉她是在袅袅随风飘动,而不是走动。 偶尔,她也半转过那张娇靥,却只是惊鸿一瞥,就这惊鸿一瞥,已然让人觉得,那是人间少见,称她绝色,毫不夸张,她美得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弯弯的秀眉微皱,似乎心中充满了难解的愁怨,娇靥凝霜,比夜色还要冷上几分。 那双清澈深邃,圣洁的美目之中,也好像笼罩着一片薄雾,显得那么迷迷蒙蒙。 她,该是当朝亲贵皇族中人,否则怎能入此禁区,留连不返? 可是,皇族亲贵对这玉泉山,已然是裹足不前,望而生畏了,那么这白衣少女是谁? 莫非是传说中的女鬼? 蓦地里,玉泉山上匹练划空,一道白光飞射而至,直落在距离这陵园十多丈远处的一株老松之上。 老松不摇,雪花未坠,此人之身法不可谓之不高,不可谓之不奇,可是,这已然惊动了那个白衣少女。 她娇躯微震,粉首倏转,向着老松投过飞快一瞥,适时,老松上的白衣人也有所觉,飞身而下,直落陵园之中。 然而,在这白衣人飞身落地后,陵园中的白影,竟仍然只是一个,那白衣少女已不知去向。 这白衣人僵立当场,怔住了,那是一张满布惊愕神色,俊美无伦的玉面,是号称武林第一高手的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汉民。 他为什么惊愕,那要问他自己。 他自己所看到的,是那隐透高华气度的无限美好身形,那张清丽若仙,美绝尘寰的娇靥,那双圣洁的目光,那份轻愁,只是,他没有看得太清楚。 虽然他没看清楚,可是他直觉地,打心底里坚信,那位白衣少女,绝不是鬼。 然而,他却也看到,那白衣少女是在他落地之前,幽灵一般地凭空消失在夜色里。 而且,那白衣少女出现在陵园,消失也在陵园,若说那白衣少女的消失,是靠着一种高绝身法,那白衣少女身怀武学,他却又绝不相信。 因为,他自己明白,世上,绝没有这种武学,这种功力,能使自己消失于无形,便是连他的父亲,那位神功盖世,旷绝古今,技比天人的宇内第一奇才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也没有这种功力,也不能臻此神化境界。 那么,那白衣少女却不像是人,既不是人,便该是鬼,那个传说中,吓坏了两位皇族亲贵的女鬼。 难不成世上真有鬼? 朱汉民正自寻思间,蓦地里一丝冷风起自身后,直袭背脊,使他躲无可躲,机伶一颤,毛骨悚然,不寒而懔。 他霍然旋身,而,他心头一震,又是一丝寒意倏遍全身,头皮为之发炸,面前哪有半个人影?只是那茫茫夜色,寂静空荡的陵园,鬼气阴森的巨冢。 骇然之下,他脱口一声轻喝:“姑娘分明是人非鬼,何必相戏?” 口中这么说,其实,那个“鬼”字,在他心中占了九分。 话出之后有回音,可是那是他自己说的话声,除了那被他轻喝自树上震落的雪花之外,别无一丝动静。 突然,他挑眉一声冷哼,身形闪动,在陵园中搜寻一遍,仍是枉然,别说设有人影,便连个可资藏身之处也没有。 这一下,那个“鬼”字在他心中立刻占了十分。 饶是他傲骨铁胆,也不禁暗暗心寒,他方自打算离去。 蓦地里,一声无限甜美的清脆娇喝,划空传到:“哟,鬼,你站住!” 朱汉民一惊,循声投注,一条纤小红影起自半山,飞射而至,天!那竟会是美郡主德兰珠。 兰珠这时也看清了他,“咦”了一声,欺前一步,圆瞪着美目,娇靥上满是诧异惊愕神色,道:“怎么会是你?” 一阵香风袭人,朱汉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皱了皱眉,强笑说道:“不错,是我,我没想到会是郡主你?” 兰珠柳眉一挑,道:“怎么,你认为只有你敢来,我不敢来!” 那刁蛮劲儿,令人难于招架,朱汉民忙道:“不,那倒不是,我是没想到。” 兰珠从琼鼻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想到,你又会想到什么?别把我看的跟容真、海若一样的没胆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便被吓坏了,海若是个女孩儿家还有可说,容真却是一个大男人,真是丢人了……” 朱汉民心知她口中的容真是指那哈贝勒的三贝子,海若是指和亲王的六格格,笑了笑,道:“他们不知而来,被鬼吓坏了,那是他们胆小,郡主知而敢来,那郡主的胆子,的确要比他们大。” 他是为避免罗嗦,不得不奉承几句,不过事实上,这位刁钻美郡主的胆子,也的确是够大的。 岂料,兰珠那娇靥上浮现了一丝得意的笑意,只可惜那一丝笑意在她那娇靥上停留的时间太短了。 倏地,她一绷娇靥,道:“没人要你夸,谁要你夸了?” 敢情是说好说歹都不行! 朱汉民皱了皱眉,道:“郡主,我是句句由衷,这也是事实!” 兰珠道:“事实也没人让你说。” 朱汉民无可奈何,对她,他穷于应付,双肩一耸,摊手淡笑,道:“不说就不说,行了么?”转身就走。 “站住!”背后,响起了兰珠一声娇喝。 朱汉民慢吞吞地转回了身,道:“郡主还有什么脾气要发?” 兰珠脸一红,道:“你要上哪儿去?” 朱汉民道:“惹不起我该躲得起,这里是外地,又充满了阴森鬼气,我是早走为妙,怎么,不可以么?” 兰珠美目一瞪,逼近一步,道:“你说谁是鬼?” 朱汉民有点啼笑皆非,道:“郡主阁下,你误会了,我有几个脑袋?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说郡主,事实上,这地方……” 兰珠威态稍敛,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我话还没有说完,不许走!” 朱汉民抬头说道:“看来我今夜的麻烦惹大了,郡主阁下,有话请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说着又走了回来。 兰珠那香唇边上,又有了一丝轻微笑意,扬了扬眉,道:“告诉我,离开客栈之后,你又上哪儿去了?” 朱汉民手向脚下一指,道:“玉泉山,郡主不是在这儿碰见了我么?” 兰珠眉宇间倏地掠过一丝幽怨神色,冷哼说道:“这是因为你没想到我会来,也躲不掉了,要不然的话……” 朱汉民心头刚自一震,兰珠她突又改口说道:“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客栈?” 朱汉民未答反问,道:“我离开客栈的事,是玉珠告诉郡主的?” 兰珠点了点头。 朱汉民道:“那么,郡主就不会不知道,玉珠也不会不告诉郡主,我现在是大内侍卫奉命缉拿的叛逆,如此,我能住在人家店里,让人家客人不敢上门么?” 兰珠道:“你倒是挺会为人家着想的!” 朱汉民道:“我这个人由来只替人家想,而不为自己想!” 兰珠哼了一声,美目深注,道:“那么,你又为什么连我们也不招呼一声?” 朱汉民道:“郡主错怪我了,我猜想玉珠必会去找我,我留了封信给老掌柜的,虽是给老掌柜的,可也等于招呼玉珠。” 兰珠扬了扬柳眉,道:“我认为你礼貌上,该到我家去一趟!” 朱汉民道:“那是礼貌上,事实上,我不能那么做,我也不敢那么做,有的时候,为了顾忌利害,是不能拘小节的。” 兰珠道:“你是怕连累了我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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