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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草民回去后,马上放回哈总管。”

  承亲王道:“那就好了。”

  龙天楼没再说话,转身要走。

  承亲王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叫道:“慢着,龙天楼!”

  龙天楼停步回身:“王爷。”

  “我差点忘了件大事,我女儿的事,皇上知道了,是你告诉皇上的?”

  “是的。”

  “皇上就是为这件事,才把我召进宫去问了半天,你告诉皇上干什么?”

  “草民以为皇上知道。”

  “我没敢让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就不想让他知道,唉!现在怪你也来不及了,怪我当初没交代你,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碰见皇上啊!”

  “草民也没有想到。”

  “听说皇上赏给你一方‘如朕亲临’的玉佩?”

  “是的。”

  “殊荣!殊荣!龙天楼,这是你的殊荣!”

  “草民知道。”

  “你还有更大的荣宠,皇上要见你。”

  龙天楼—怔:“王爷!您怎么说,皇上——”

  “皇上让我回来就知会巡捕营,让你明天早朝以后,上北海漪澜堂见他去。”

  龙天楼又复一怔:“北海漪澜堂?”

  “明天—早,你上西安门外等着,自有人接你进去。”

  “王爷!这——”

  “这种事本不可能,可是这位皇上,跟圣祖、世宗都不一样,不能以常情论他,他的作为,有时候根本就违反家法、皇律,可是事后证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他既然要见你,你就尽管去,如果你有意仕途,打算供职官家,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大好机会。”

  “谢谢王爷的指点,草民天生是个江湖人,只怕注定要一辈子待在江湖上了。”

  承亲王微一怔,叹了口气道:“世间事十九是这样,热中的人,想尽办法磕破头,一辈子未必求得到,淡泊的人,反而时常有不求自来的大好机会,你去吧!别忘了明早,你要是不去,皇上不会怪你,会怪我。”

  龙天楼也没说去不去,一躬身:“草民告辞!”

  他转身出了书房。

  承亲王脸上闪过激烈的抽搐,猛然伏在桌子上,身子也起了剧烈的颤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龙天楼赶到了巡捕营,见着了统带富尔跟白五爷,先让白五爷派人送走了哈总管,然后再转达承亲王的意思,案子到此为止,不必再办下去了。

  当然,富尔、白五爷诧异,当然他们会问所以。

  当着富尔,龙天楼以“不知道”、“承亲王是这么交待的”答复。

  不管怎么说,富尔两肩卸下重任,倒是长吁一口气,浑身轻松,满心欢喜。

  出了巡捕营,龙天楼才把原因告诉了白五爷,白五爷静静听毕,只有这么一句话:“这位王爷怎么是这么个人,这位王爷怎么是这么个人?”

  接着,龙天楼又告诉白五爷,明早要见皇上的事。

  白五爷大为惊喜,霎时把承王府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本来嘛,承王不让再办,那毕竟是他家的事,如今小七儿如此福缘,白五爷怎么能不高兴。

  他一蹦老高,拉着龙天楼就要上他家去庆贺。

  龙天楼的反应可大不如白五爷热烈:“不了,五叔,明早的事,我不想去,我打算今天晚上就离京回家去。”

  “你疯了,小七儿。”白五爷一怔瞪大了眼:“皇上是惹得起的?这是什么事,别人烧一辈子高香都未必求得到——”

  “五叔,我可没打算吃官家的饭。”

  白五爷脸一红,好在天黑:“就算你不想吃官家饭,见见有什么要紧,活这一辈子,总算你比人多了一样,晋见过皇上,再说,你也可以趁这机会为礼王府说句话呀!礼王府往后的祸福,就在他一念之间。”

  “开玩笑,我是龙家后人,去说这种话,不是反为礼王府招祸吗?”

  白五爷正色摇头:“看你就不懂了,固然,伴君如伴虎,当皇帝的好恶,大半是由于自己的喜怒,可是当皇帝的一旦对谁有了好感,他怎么样都讨皇上喜欢,别人不谈,单说当今那位和中堂,炙手可热,大红大紫,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说什么,皇上就听什么——”

  龙天楼道:“五叔,和坤是个奸臣,阿谀逢迎,巧言令色,您拿我比他?”

  白五爷道:“小七儿,你听哪儿了,我是——”

  “五叔,您不要再说了,您的心思我懂,我救过皇上,皇上钦赐玉佩,足证皇上挺喜欢我,您是让我利用这一点趁机为礼王府说两句话,也许碰上他高兴,他交代一句,礼王府的噩运就过去了。”

  白五爷一点头道:“对,我就是这意思!”

  龙天楼想想见老郡主跟兰心格格的情景,再想想巴尔扎客栈相求的情景,心中的确为之不忍。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是龙家人,礼王府不会落得如今这样悲惨,谁都能欺负,而且骑到了头上,这总是龙家欠人的一笔债,父债子还,龙天楼他不该尽心尽力试一试吗?!

  一念及此,龙天楼点了头:“好吧!那我就等见过他以后再走。”

  白五爷吁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尽管我跟你爹情逾亲兄弟,我该帮他护他,可是这档子事,我总觉得姓龙的欠人家礼王府的。”

  龙天楼没说话。

  白五爷一顿话锋,又道:“走吧!小七儿,咱们上家里弄两杯喝喝。”

  “不了,五叔,明儿个得早起,今儿个我想早睡。”

  “练家子还怕起不来?喝两杯能耽误你多少觉?”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等明儿个我要走的时候再喝吧!”

  白五爷一个劲儿地邀。

  龙天楼怎么说都不去,到底还是没去,最后说请白五爷早些回家,扭头就走了。

  白五爷看着龙天楼在夜色中越走越远,他自言自语地道:“丫头,恐怕你要弄砸了,你倔,碰上一个比你更倔的!”

  哈总管回到了承亲王府,没去见承亲王,却直奔后头,一头扎进了水榭,刚进水榭,就让美福晋跟前的两个丫头挡了驾。

  福晋在沐浴。

  这会儿不睡还在洗澡,想必是刚才曾经香汗淋漓。

  哈总管到了美福晋这儿,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只有垂着手等候的份儿。

  不一会儿,美福晋在里头娇声娇气地叫人了,两名丫头奔了进去,转眼工夫,扶出了沐浴方罢,出水芙蓉似的美福晋。

  她身着轻纱晚装,娇慵无力,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要多撩人有多撩人,可惜的是哈总管他没敢抬头看一眼,上前一步打下千去:“奴才给福晋请安。”

  入目哈总管的狼狈模样儿,美福晋吓了一跳:“哎哟!哈明,你这是怎么了?”

  哈总管本已垂手哈腰站立,听这么一问,砰然往下—跪,竟流了泪:“奴才正要请福晋给奴才做主。”

  美福晋一怔:“什么事儿!怎么了?”

  哈总管撇开了他那些要紧的招供,从头到尾,把龙天楼掳他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了哈总管的叙述,美福晋砰然一声拍了桌子,哈总管抬头一看,美福晋脸色铁青:“好个大胆龙天楼,他眼里还有承王府吗?他眼里还有我吗?都是那个老头子把他惯的,我先找完了富尔再找老头子说话,就为他那个女儿,都让人骑到咱们头上来了,哈明,给我备车。”

  哈总管一听美福晋要去找,唯恐把他的要紧供词抖露出来,忙道:“奴才还有禀报!”

  美福晋怒不可遏;“什么事,说。”

  “禀福晋,格格失踪的案子不办了。”

  “怎么说?”美福晋一怔:“不办了?”

  “是龙天楼亲口告诉奴才的,是王爷下的令,奴才想不会错,要不他们怎么会把奴才放了回来?”

  美福晋娇媚的脸上,阴晴不定了一阵:“你跟龙天楼,别的没说什么?”

  哈总管心里一惊,忙道:“奴才哪敢欺蒙您,其实奴才也不知道什么别的啊!”

  他倒是把自己洗刷得干净。

  “我再问你,大贝勒带着人在咱们府里等那个龙天楼,要逮捕他,怎么他跟大贝勒在咱们府里碰过面后,大贝勒反而放走了他?”

  “奴才不在府里,奴才不知道。”

  美福晋深深地看了哈总管两眼。

  哈总管不安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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