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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郭璞道:“她说海爷是位宦海奇英,顶天立地的豪杰大丈夫……”

  海贝勒脸上倏地掠上一片希望神色,道:“老弟,她只对你谈了这些么?”

  “还有,海爷!”郭璞笑了笑道:“不过,要请海爷先回答我一句话!”

  海贝勒凤目一睁,笑了,忙道:“老弟,你说,我保证知无不言!”

  郭璞道:“这海爷一定知道,只问海爷对梅姑娘是不是真心?”

  海贝勒双眉一扬,急道:“老弟,这还用问?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不会说别的,只知道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郭璞点头说道:“海爷感人,这已经很够了!”

  海贝勒神情忽转黯然,苦笑说道:“那有什么用?老弟,你该看得出来,她对我……”

  郭璞截口说道:“海爷,我看得出来,可是海爷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海贝勒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敢莫老弟你知道?”

  郭璞点头说道:“由她的谈话里,我猜透了八分!”

  海贝勒急不可待地道:“为什么,老弟,你快说,快说啊!”

  郭璞沉吟了一下,道:“海爷,您知道,她是个风尘女子……”

  海贝勒摇头说道:“这个,老弟,海青不是那种人,我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风尘女子看待,我只把她当成人海奇女子,我敬佩她!”

  郭璞道:“海爷,事实上,每个风尘女子都不是天生注定要寄身青楼的,梅姑娘本是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

  海贝勒截口说道:“这个我知道,我把她视为天人,我认为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女儿家能胜过她,无论那一方面!”

  郭璞道:“而事实上,她如今是‘八大胡同’怡红院的红牌名妓,而海爷却是个权倾当朝、朝廷柱石的皇族亲贵!”

  海贝勒道:“难道她以为这是门不当,户不对?”

  郭璞道:“那倒不是,海爷,她是个汉家民女!”

  海贝勒道:“大清皇律没有不准娶汉家民女这一条,皇上的贵妃,甚至于皇后,不也有汉家女儿么?”

  郭璞点头说道:“这固然不错,可是大清皇律并没有允准一个皇族亲贵娶一个风尘青楼妓入门,这,宗人府第一个不答应!”

  海贝勒脸色一变,环目暴睁,道:“我看看他们谁敢!”

  郭璞淡淡笑道:“海爷,这不是斗意气的事!”

  海贝勒威态一敛,赫然笑道:“老弟,我失态,你说下去!”

  郭璞道:“姑且撇开这不谈,海爷,您知道,假如她点了头,答应委身海爷,人家会怎么说她?”

  海贝勒道:“老弟,怎么说她?”

  郭璞道:“这要分两方面讲,在满旗人这方面讲,人家会说她贪图海爷的荣华富贵,嫁的是财势而不是人……”

  海贝勒脸色又变,环目再睁,郭璞及时说道:“海爷,又来了!”

  海贝勒忙敛威态,歉然赧笑,道:“老弟,我忍不住,你说你的吧!”

  郭璞淡淡笑道:“而在汉人这方面,人家会说她忘宗弃祖,寡廉鲜耻,丧心病狂,卖身投靠,甚至于会更难听……”

  海贝勒浓眉轩动,环目放光,只未说话。

  郭璞接着又道:“这,海爷您不能怪她,这隔阂与鸿沟,是上一代划下来的,姑不谈海爷跟她有没有这种立场不同的想法,实际上她处在这夹缝中,左右为难,是够可怜的!”

  只听“叭”的一声,海贝勒脚下的青石碎了一块!

  郭璞皱眉说道:“海爷,您这是……”

  海贝勒悲愤地道:“恨只恨上一代的冤仇害了后世多少有情儿女!”

  郭璞叹道:“海爷,这是人力无可挽回的,除非这两方面有一方面倒了下去,否则这仇恨很难消除的!”

  海贝勒猛然抬眼,说道:“老弟,这就是她一直不肯点头的原因么?”

  郭璞点了点头,道:“除了这,该没有第二点理由,海爷知道,梅姑娘是位人间罕见的奇女子,既是奇女子,就不能以常人衡量她!”

  海贝勒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那么老弟,她希望我怎么做?”

  郭璞笑道:“海爷,她怎好希望您怎么做,只能说海爷自己该怎么做!”

  海贝勒道:“那么,老弟我该怎么做?”

  郭璞沉吟了一下,道:“海爷,我难于启口,海爷也难于这么做!”

  海贝勒扬眉说道:“老弟,为了我,你没有什么难于启口的,为了情,我也没有什么难于怎么做的,你说吧!”

  郭璞又迟疑了一下,始道:“海爷,除非您放弃自己的立场……”

  海贝勒脸色一变,道:“老弟,古来婚姻男为主,女为从!”

  郭璞点头说道:“是不错,海爷,可是夫妇不是朋友,朋友可以有二心,有意志心念的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头来顶多绝交拆伙,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然而夫妇却不行,夫妇之间共同生活一辈子,互相恩爱,白首偕老,为同林之鸟,是绝不能有二心,绝不能有意志心念的不同的!”

  海贝勒道:“老弟,这个我明白,可是我说古来婚姻男为主、女为从的意思,是说梅心她应该舍弃自己的立场!”

  郭璞笑道:“海爷,理固如此,恕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是海爷您求她,不是她求海爷,所以这理只好反过来了!”

  海贝勒皱眉说道:“老弟,你也该看得出,她处于皇族亲贵之间,出入内城各府邸多年,似乎并没立场上的……”

  “那不同,海爷!”郭璞截口说道:“交往是一回事,终身大事又是一回事,交往的时候,她跟皇族亲贵们处得很好,甚至于还认在廉亲王褔晋膝下,可是一旦论及婚嫁,她就不得不认真了!”

  海贝勒望着郭璞,道:“老弟,她真有的这意思么?”

  郭璞道:“这她没说,我也不敢肯定,不过海爷,怎么说她是个汉家女儿家,这原是难以避免的!”

  海贝勒迟疑了一下,毅然正色说道:“老弟,这我不能,我不能为爱一个人而舍弃自己的立场,做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愧对朝廷,羞见祖宗!”

  郭璞眉锋微皱,笑道:“海爷,舍弃自己的立场,并不就是投靠另一立场、与原来自己的立场为敌的,不是那么回事!”

  海贝勒摇头说道:“我明白,老弟,可是怎么说我都不能,我宁愿苦自己,也绝不愿舍弃自己的立场,不要祖宗!”

  郭璞叹道:“海爷令人敬佩,这条路既行不通,那只好走第二条路!”

  海贝勒道:“第二条是什么路,老弟,你说?”

  郭璞道:“海爷舍弃自己荣华富贵的财势,舍弃自己皇族亲贵的身分,带着她隐居深山,过最平凡的生活!”

  海贝勒道:“老弟,你知道,对这富贵荣华的财势、皇族亲贵的身分,我从不稀罕,从没放在眼里过,而且我曾经向她表示过,只要她愿意,我愿意舍弃一切!”

  郭璞淡淡笑道:“海爷,女儿家对终身大事最为慎重,婚姻就好像赌博,押中了,那一辈幸褔,押错了,那一辈子痛苦倒楣,海爷处于格格们包围之中,她在没清楚海爷是否真心之前,怎会冒然点头答应,换换是海爷,海爷会么?”

  一句话说得海贝勒笑了,他笑得很爽朗,很高兴:“老弟,看来,你不只是我的总管,而且是我的情场军师!”

  郭璞笑道:“这我不敢当,弄对了,是应该的,弄错了,挨骂一辈子,这种主意不好出,我言尽于此,海爷您另请高明!”

  海贝勒哈哈笑道:“说着说着你就拿起跷来了,怎么?莫非要我也来个三顾茅庐?”

  郭璞摇头笑道:“我没有卧龙之才,海爷不必徒劳往返!”

  海贝勒哈哈大笑,道:“老弟,你就少说一句吧,走,咱们里面谈去!”

  说着,他拉着郭璞便要往大厅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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