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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要是能找到通风送气的地方,从那儿悄悄的下手,岂不是方便多了!

  有此一念,他立即找了起来,先从假山周围著手,他料想那通风送气的地方,离假山一定不会太远。找了半天,终於让他找著了。

  就在假山的最顶端,他找到了一块石头,圆圆的一块,四周有洞,每个洞都有碗口大,但洞里不透灯光,显然下头有管子,而且管子是弯曲的。

  他先把耳朵贴近那些洞听。

  听见那些话声了,很远似的,听不清楚,而且是断断续续的。他探怀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把手伸进通风送气孔里,往下一倒。

  这是一种类似薰香药物,是燕翎来救人之前准备好的,它跟薰香的作用一样,能使人昏迷。

  唯一的不同,是薰香需要点燃,以烟使人昏迷,而这种药物则无需点燃,无色无臭的粉末飘散於空中,闻一下就会昏迷,等到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对时以後了。

  按说,正派侠义是不屑用这种下五门的东西的,甚至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可是燕翎为了达到顺利救人的目的,不得不“从一次权”。

  其实,燕翎明白,这瓶药物从通气孔倒下去,有没有用,能不能达到让地牢里的喇嘛闻著昏迷,还未。可知。

  只因为这通气孔下所用的风管,有可能是弯曲的,不能直接地飘落下去,而或能藉夜风之助吹下去,但那绝不会是全部,既然不是全部,药效自然也就会差。

  燕翎把瓶子递回怀里,跃至盆花处,两手捧著花盆就要转。

  可是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使得他捧著花盆的手停在了那儿,没动。

  他想,如果这个开启地牢门户的机关消息,是他设计的,他会怎样设计,往这个方向转,是开启地牢的门户,往另一个方向转,则会使地牢里,或某一处守卫的人知道有外人偷进地牢。那麽,这个机关消息是不是也是这样设计的呢,不得而知。

  这似乎是件任何人都能想到的事,这可以防范,即便开启门户的机关消息在花盆的机密有所泄露,只要不泄露该往那个方向转,外人仍然不能达到进入地牢的目的。

  这,设计机关消息的人不会想不到。胤祯老四以阴鸷见称,极富心机,极具城府,他更不会想不到,只能想到,绝不会不埋伏这麽一著。

  那麽,眼前这个花盆该往那个方向转呢?燕翎忘了问那个戈什哈领班了。

  怎麽办?回去问那个戈什哈领班去?

  太耽误工夫了,也容易惊动人。那怎麽办!

  燕翎收回捧花盆的手,矮下身,脸凑近花盆,竭尽目力往花盆底部看。

  夜色浓,本就难看见什麽,而燕翎有超人的目力,加以这麽近的距离,倒让他看见了十之七八。看,看,看,终於让他看出来了,花盆底下那个石墩上,有磨损的痕印,就根据这些痕印,他琢磨出了花盆该转的方向。

  他双手捧住了花盆,轻轻往左转。再看假山适才现门户处,有动静了,适才内陷的那一块,缓缓往内陷去,门户缓缓露出来了,灯光也缓缓露出来了。

  燕翎松了一口气,他不敢让灯光显露太久,闪身进了假山。

  进假山,一道石阶蜿蜒往下伸去,呈现在眼前的,是条蜿蜒往下的甬道。

  燕翎没看见另一个管开关门户的花盆,也就是说他没看见可能是管开关门户的机关消息。身後的门户就这麽开著,灯光就这麽外透著,怎麽办?

  没有别的办法,也不容他多想,他只有小心翼翼顺著石阶往下走去。

  一脚刚踩上第三级石阶,第三石阶突地微微往下一陷。

  燕翎一惊,提气纵身,窜起三尺,然後身躯平射,轻轻地落在第七级石阶上。

  他以为误触机关,可能有暗器淬袭,那知一毫无动静,再看时门户已然关上。

  他明白了,敢情甬道内管开关门户的机关,就在这第三级石阶上。

  燕翎吁了一口气,不作多停,转身又往下行去。

  甬道由石块砌成,两边石壁上,隔不远便是一盏风灯,灯焰摇得很少,灯光也很微弱,刚够看清楚的。而他越往下走,灯光越亮,强烈的灯光并不是来自两边石壁下的风灯,而是来自石阶下端。

  甬道蜿蜒下降,一个弯又一个弯,刚才在外头从通气孔中还能听见话声,此刻却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什麽道理?难道说八个喇嘛都昏迷过去了。

  这疑问,一直到燕翎到了石阶下端才打破。

  石阶下端,又是一处门户,两扇石门紧紧地关闭著,两旁挂著两盏大灯。

  两扇石门左边一扇上,一人高处,有半尺见方的一块,像是扇小门。

  燕翎一看就明白了,一明白也就皱了眉。

  石门後,必是地牢,而要进入地牢之前,必须敲敲门,让里面的人经由那扇小门看清楚外头的人以後,他才会打开石门放外头的人进去。

  也就是说,即便开启假山门户的机密泄露,让外人进了甬道,他通不过这两扇石门便仍是枉然。站在这两扇石门前,燕翎不得不暗叹,外人侵入地牢的机会等於没有,地牢的设计,以及防范工作,做的简直太好了。

  燕翎皱著眉把耳朵贴在石门上,他听见里头有人说话,但听起来像很远,也听不清楚,燕翎听得心往下一沉。

  显然,由通气孔倒下的药物,并没有顺利进入地牢,并没有发生效用。

  固然,燕翎事先想到这一层了,可是这时候一旦证实,心里仍是难免不舒服。

  燕翎不敢耽误,略一思索,只有一个办法,敲开这两扇石门。

  他取下了蒙面巾,抬手敲了石门。

  马上,那一扇小门开了,一张浓眉大眼的脸出现在那扇小门後。

  燕翎当然很镇定。

  那张脸上的表情一怔:“你是……”

  “白玉楼!”

  “白玉楼?”

  “怎麽,不认识?”

  “听说过,你到地牢来干什麽!”

  “奉年爷之命,凭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了因。”

  “拿来!”

  “什麽?”

  “年爷的手谕。”

  “什麽意思?不相信我?”

  “没什麽相信不相信的,这是规矩。”

  “我不懂这规矩,我刚来,年爷说他刚从这儿出去,让我凭当日在江南跟‘江南八侠’的一段交情来说服了因,我就来了,年爷他并没有给我什麽手谕。”

  “那不行,没有王子或年爷的手谕,我不能开门。”

  燕翎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站住。”背後传来一声沉喝。

  燕翎停步回身。

  “你干什麽去!”

  “要手谕你们找年爷要去,你们要弄清楚,我在‘雍郡王府’是客位,不吃‘雍郡王府’的粮,不拿‘雍郡王府’的饭,是年爷左一声老弟,右一声老弟求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只大眼紧紧地盯住他:“真是年爷让你来的?”

  “容易,你们派个人去问问年爷,要不然我去把年爷请来,两样你们可以任选一样。”

  “你是白玉楼?”

  燕翎笑了:“我看还是我去把年爷请来做个证吧,免得让外人混进来救走了了因,害得你们吃不完兜著走。”话落,他转身又要走。

  “慢著。”背後传来了话声,紧接著石门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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