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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书生李志飞笑笑说道:“你老把我看得太孤陋寡闻了,一年到头江湖上跑,那儿的风土人情,那儿的名胜古迹不清楚,你老懂得享受‘燕台八景’、‘西山晴云’,说来说去这天子脚下京畿一带最著名的八景几乎全让‘西山’给占了,事实上是不差,‘西山’的风景四季咸宜,风景各殊、春柳、夏花、秋枫、冬雪,无一不可游,无一不耐游,骑小驴儿,逛‘西山’,那是生平快事,尤其‘西山’的枫红,比之‘姑苏’的‘邓尉’、‘金陵’的‘栖霞’,更是大块文章。”

  西山居士瞪大了老眼,抚掌拍一声:“好啊……”

  李志飞接着又道:“‘西山’风景自前明以来屡加修葺建设,蔚然可观,所谓‘西山八大处’实由有来自,在这京畿一带以‘西山’最远离市嚣,地势高,古寺白塔,静霭相间,晴云碧树,山色微岚,到处松影泉声,古钟禅壁……”

  西山居士哈哈大笑:“老弟,我又走眼了,没想到老弟这位关外客,对京畿一带的名胜了若指掌,谈将起来如数家珍……”

  中年僧人进来了,一手书囊,一手长剑。

  李志飞站了起来,道:“有劳了。”伸手接了过去。

  西山居士一旁道:“老弟不要客气,这座‘灵光寺’里的和尚都是自己人……”

  目光从书囊跟长剑上掠过,道:“老弟练剑之余还读书。”

  李志飞倏然、一笑道:“我是读书不成,学佛又不成,到如今一无所成!”

  西山居士“哈哈!”一声道:“老弟客气了,别人不知道我清楚,白家人人龙虎,个个了得,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求助于白老爷子了,对了,我忘了请教,老弟在白老爷子门下行几?”

  李志飞道:“我是我们老爷子最末一个关门徒弟。”

  西山居士两眼一睁道:“我听说白家七郎八虎,前七位白家儿郎既是白老爷子的儿子,又是白老爷子的徒弟,但却没一个比得上白家那不姓白的最末一个徒弟,大半,那说的就是老弟了。”

  李志飞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西山居士目光一凝道:“我虽说一天到晚跟练武的人打交道,可从没见过真功夫,老弟是不是能露一手儿给我们开开眼界。”

  他这句话刚说完,李志飞那把长剑出了鞘,但见寒光一闪,随即又归了鞘,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根本就跟没出鞘一样。

  火炉边上插着根香,如今掉在了地上,不但香头儿上那点儿火没了,而且一根香也成了两半儿,整整齐齐的两半儿,那一半儿也不多半毫分,那一半也不少半毫分。

  练剑的人劈根香应该算不了什么!

  可是像这样先平腕出剑,把香头儿上那点儿火削了去,然后翻腕下斩,把一根香劈成极其均匀的两半儿,而且快得跟剑没出鞘一样,这可就算得了什么了。

  中年僧人脸上变了色,西山居士瞪圆了一双老眼!

  李志飞倏然一笑道:“你老看怎么样,不会给你老败事吧。”

  西山居士定过了神,老脸一红,急急说道:“老弟你这是那儿的话,我不过是想开开眼界罢了。行了,现在总算是开了眼界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没白活,这才是真功夫,这才是顶尖儿的好剑术,这下那些个喇嘛们可有了克星了,老弟,你是好好儿干,就冲你这手儿剑术,我包老弟你飞黄腾达,享尽人间荣华富贵。”

  李志飞笑笑道:“你老,我叫李志飞是不是,今朝风云起,我还能不把握机会乘势腾飞么。”

  “对!”西山居士猛击一掌道:“好话,豪语,大丈夫生当于天地之间,岂能老困于江湖一隅,那埋没了,也太委曲了,我们爷求才若渴,我不敢耽误你老弟,请喝口茶,我马上给你老弟看件信物,让老弟你进城去,我告个罪!”站起来往里行去。

  他进了里头那一间,没一会儿工夫就又出来了,手里揑着样东西,来到近前双手递给了李志飞,那是颗念珠!

  念珠是念珠,可跟一般念珠不一样,比一般念珠大一点,赤红,上项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都是满文。

  不知道李志飞看懂看不懂,反正他连看都没看就接了过去,道:“这是……”

  西山居士随手又递过一张纸条儿,纸条儿上写的也有字儿,是汉文,李志飞一定看得懂,他满脸堆笑道:“这是我的信物,老弟只拿着这个到我给你写的这个地方去,自会有人给老弟你安排一切。”

  李志飞站了起来,中年僧人过来提起书囊拿起长剑,李志飞道:“那么我告辞了,容日后再来拜谢。”

  “这是什么话。”西山居士这会儿变得热络异常,手往李志飞肩上一搭,笑着道:“自己人还用客气,日后恐怕我还得仰仗老弟你呢,走,我送老弟出去。”

  他把李志飞送了出去,不但送出了禅房,而且送出了“灵光寺”后门。

  李志飞翻身上马,策动坐骑,他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看上去有点神秘,可惜西山居士没看见。其实,就算他看见了,他也未必懂那是什么意思!

  “西山霁雪”耐看,“西山”的早春一样的耐看,料峭的春风中,满眼都是嫩黄嫩绿,能让人舒服到心眼儿里去!

  李志飞高坐雕鞍,策骑缓驰,纵目四望,心旷神怡。

  坐骑刚跃下山道,一阵劲疾的破空之声自身侧掠到,李志飞探手抓起长剑挥了出去“叭!”的一声一物应手落在丈余外,那是一枝小巧玲珑雕翎。

  这枝羽箭制作异常精致,黑得发亮的箭儿,雪白的箭羽,雪亮的箭镞,长短只有一般羽箭的三分之二。

  精致归精致,美归美,但如今却让李志飞拦腰一剑扫成了两截,好生可惜。

  这是谁冲山道上乱放冷箭?

  李志飞收缰控马往箭来处望去,他看见了,他看见那放冷箭的人了!

  道左半人高的草丛中,一块凸出的巨石上,冷冰冰地站着个穿身猎装的大姑娘。

  大姑娘从头到脚一身黑,但脸蛋儿跟那双手却白得欺雪赛霜,嫩得吹弹欲破,看样子碰一碰真能碰出水儿来!

  大姑娘那袭猎装长短宽窄正合身,把那付玲珑的娇躯,无限美好的身裁完全显露了出来,别的不提,单那纤细圆润柳腰就够醉人的!

  大姑娘艳如桃李,但这当儿却冷若冰霜,一张娇靥绷得紧紧的,细细的眉梢儿高高扬起,一双深邃清滟的美目,两道利刃般的目光,直直地逼视着李志飞。

  李志飞看见了她,也看见了大姑娘腰里的箭壶,跟大姑娘左手里一把制作精致的铁胎弓!他呆了一呆道:“刚才射箭的可是姑娘?”

  大姑娘冰冷说道:“不错,是我。”

  差点儿没射着人,不但连个不是没赔,反倒有点理直气壮。

  李志飞心里有点不痛快,可是他有正事,也不愿跟个姑娘家争长论短,他冷冷回了一句:“下回再射箭看清楚点儿,小心点儿,我既不是飞禽,也不是走兽。”

  说完了话,拨马要走。

  大姑娘冷冰冰的说了话:“慢点儿。”

  李志飞回过了身,冷冷瞅了她一眼,静等着下文。

  下文来了,大姑娘冷冷一笑道:“你问完了我了,我还没问你呢。”

  李志飞道:“你有什么好问我的?”

  “当然有。”大姑娘道:“要不然我还懒得跟你说话呢。”

  左手铁胎弓往下一指,道:“我这根箭可是你打折的?”

  李志飞道:“不错,是我。”

  大姑娘道:“那么你就这样想一走了之,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么。”

  李志飞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他瞅了她一眼道:“世上的确不该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那么我请教,我是该给姑娘赔个不是呢,还是该赔你根箭?”

  “赔?”大姑娘冷笑一声道:“你也赔得起,你可知道我这箭是怎么来的,是用什么做的?”

  李志飞道:“我浅薄,还请姑娘指教。”

  “谅你也不知道。”大姑娘道:“我这箭杆儿是产自‘兴安岭’的铁木,连削带磨多少日子才做成的,我这箭羽是产自‘天山’的玉翎雕羽,玉翎雕羽为数不多,羽毛更是珍贵,我这箭镞是一块钢母练了多少月才打成的,就凭这,你赔得起么?”

  李志飞道:“要是如姑娘所说的话,这种箭我是赔不起,只是姑娘可知道人命何价么?再说这种‘兴安岭’产的铁心木要是这么一碰就折的话,那也跟一般杂木没什么两样。”

  大姑娘娇靥上添了三分气,道:“好一张利口,人命无价,可是你是丢了命还是伤着那儿了,你要是丢了命我赔你一条,你要是伤着那儿了我给你治伤,现在么,你得乖乖的赔我一根箭,要不然……”

  李志飞道:“要不然怎么样?”

  大姑娘道:“你那只手打断了我的箭,我就打断你那只手。”

  李志飞笑了,是冷笑:“我今年二十多了,到过的地方不少,见过的人也不少,

  北京城我是头一回来,像姑娘这种人我也是头一回碰上,稀罕得很,我是用这只手打折你这根箭,我倒要看看姑娘你怎么打折我这只手。”他举起了右手。

  大姑娘脸色变了,她冷叱一声道:“那你就瞪大了眼看清楚了。”

  她从那块巨石上腾起,同时弓交右手,只见她纤腰一拧,凌空扑到,铁胎弓横扫,疾若闪电,直取李志飞右腕!

  李志飞没动,容得铁胎弓带着劲风近腕,突然一沉手臂翻腕抓住了这一头儿,他只一振腕,那张铁胎弓已到了他手里。

  大姑娘站在马前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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