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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这支队伍可以分为两部分,前面一部分是马队,后面一部分是车队。

  前面马队中,最前头是一队服饰齐全的大内侍卫,他们架着鹰,拉着狗,神气异常。

  走在马队最后的,一列三匹马,中间是皇上,一身便服,很利落,左边是腰佩长剑,顾盼生威,不可一世的大贝勒泰齐,右边是俊逸洒脱,儒雅温文的李玉琪。

  三匹马后才是车队,两辆大马车,由禁军护着,那得得蹄声跟辘辘车声划破晨间宁静,传出老远。

  皇上今天看上去很高兴,谈笑间马鞭指点,意兴飞扬。李玉琪陪着他聊,陪着他笑。

  泰齐则寒着脸,远眺近望,生似怕有人谋刺皇上似的。

  谈笑间,这支队伍抵达玉泉山下,李玉琪先离鞍下马,马鞭很自然地往后甩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后头第一辆马车的前轮突然飞脱一个,砰然一声,马车歪在了路边。

  李玉琪脸色为之一变。

  皇上眉锋一皱,轻轻地说了声:“怎么搞的?”

  一条人影凌空,泰齐离鞍掠起,扑过去抖手一鞭,把车旁一名禁军抽落了马:“混帐东西,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这般不小心。”说着,挥鞭还要抽。皇上一抬手,喝道:“泰齐住手,车轮子掉了这能怪得了他么?真是。”

  泰齐余怒未息,愤愤说道:“这些该死的东西,回去后我一定要追究追究,看看这责任该谁负。”

  皇上摆手说道:“那就回去后再说吧,现在别让我不痛快。”说着,也翻身离鞍下马,迈步往静明园走去。

  李玉琪抬手一拦道:“老爷子,您慢点儿。”

  皇上道:“怎么了,玉琪?”

  李玉琪道:“大贝勒发这么大脾气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要在平时马车掉了个轮子不算什么,可是今儿个不同,今儿个御驾亲出,马车掉了个轮子应该视为惊兆……”

  皇上皱眉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你也信这个?”

  李玉琪道:“老爷子,这不乏可举之前例,应该用不着我多说,我认为您该就此回去,改天再来。”

  皇上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趟,正在兴头儿上,你别扫我的兴好不?”

  泰齐道:“老爷子难得出来一道,怎么能就这么回去,静明园禁地所在,会出什么事,你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再说有你我护驾……”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大贝勒,话不是这么说的,也许我大惊小怪了些,可是我总认为凡事还是小心些的好,要知道老爷子是身系天下安危的圣天子,如果老爷子真不愿意回去的话,我建议先搜搜山。”

  泰齐道:“你这是开玩笑,要知道老爷子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来打猎的,要是先惊动了鸟兽,那还打什么猎?”

  皇上笑道:“泰齐说的是,玉琪,你过于小心了,有你跟泰齐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再说,你既然知道我是圣天子,就该知道圣大子自有百灵庇佑,你两个再加上这百灵,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玉琪皱眉说道:“老爷子……”

  他这里刚一声老爷子,泰齐那里已挥手下令登山。敢情泰齐是有意跟李玉琪过不去,他要当着皇上跟李玉琪别别苗头,看看在皇上面前是你吃得开还是我吃得开。两个冤家对头之间往往如此,你说往东我非往西不可。

  上面的人登了山,李玉琪道:“老爷子,您让我寸步不离地跟在您身边。”

  皇上笑道:“那当然,你想离我远一点儿我还不答应呢,玉琪,放宽心,今儿个陪我玩个痛快,走吧。”他迈步向前走去,李玉琪紧跨一步跟了上去。

  泰齐也赶一步跟皇上走个并肩,道:“老爷子身边有我,你先到里头安顿安顿去,老爷子要先在大殿里歇会儿。”

  李玉琪听他的,迈步当先走去。李玉琪先进静明园,到了大殿,他把那些大内侍卫安置在大殿四周,防卫得滴水难进,随后皇上就到了,在大殿里歇了一会儿,就整装上马,带着该带的人打猎去了。

  皇上打猎跟一般人打猎不同,一般人打猎得自己找猎物,而皇上打猎则是让人先把猎物赶出来,他才驱马驰骋,挽弓射箭,想猎哪个猎哪个,一定是满载而归。

  一上午过去了,收获不少,鹿,獐,雉鸡,飞禽走兽,样样都有。

  皇上好乐,按说他该到大殿里歇息去的,偏他兴致高,硬要在树荫下歇息。谁别得过皇上,只有由他了。皇上歇息处,就在裂帛湖西的虚受堂下,不远处即是玉泉。

  玉泉泉水极为清冽甘醇,立有天下第一泉石碑,乾隆时并刻石以记其始末。

  此泉水宽三尺许,深丈余,流水积于裂帛期,越垣墙而流至万寿山之昆明湖。

  经昆明湖之后,分流入西水关,进皇城则流入三海太液地,什刹海,绕禁城一周后,出金水桥达正阳门,而泄入大通河。

  这时候坐在树荫下,看玉泉,眺远近,委实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的确,天下的美景都汇集在这座玉泉山上了。

  就在这时候,站在皇上不远处的李玉琪忽然“哎呀”一声,右手立即抱住了左胳膊。

  众人闻声睹状刚一怔,旋见他一个大旋身飞扑皇上。

  泰齐一惊,沉声喝道:“李玉琪,你要干什么?”一挺长剑直指李玉琪。

  适时李玉琪已然扑近,左胳膊正迎上泰齐的长剑,立即肉破血出,也就在这时候,他虚空扬掌,一掌劈落一物,正落在皇上面前,那是一枝极其细小的没羽箭,箭镞蓝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淬了毒。

  接着他一挥手道:“有人行刺,搜山。”

  大内侍卫纷纷跃向各处,皇上变色而起,哼地一声道:“这惊兆果然信而有征啊。”

  泰齐游目四顾间,突然纵身拔起,直向几丈外一处山涧对岸扑去,这条山涧宽不过丈余,泰齐一掠而过,手中长剑递处,一声惨叫,一片草丛中哗喇一声滚出一个人来,是博多,他手里还握着个小铜管,泰齐一剑透背而过,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泰齐怔住了,突然大喝一声:“李玉琪……”

  抓起博多的尸身如飞掠了回来,近前砰然一声摔下博多的尸体,不由分说抡剑就砍李玉琪。李玉琪一闪避过,右掌疾挥轻易地扣上泰齐腕脉,道:“大贝勒这是什么意思?”

  泰齐怒哼一声道:“你自己明白。”左掌一挺,凝劲劈了过来。

  李玉琪又闪身避过,顺势抖腕一带,泰齐踉跄冲了出去,等他转过身来抡剑再扑时,皇上开了口:“住手,住手,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泰齐立即纵到皇上身边,剑尖一指李玉琪道:“老爷子,是他指使行刺。”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大贝勒,你可别含血喷人。”

  泰齐还待再说,皇上拍手拦住他,道:“你两个等会儿再说……”

  李玉琪踏步上前,自博多手中抓起那根铜管,道:“老爷子,这是苗疆吹箭。”

  皇上道:“这么说,先射你,后射我的就是这个人了?”

  李玉琪道:“应该是他。”

  皇上道:“这吹箭是淬过毒的?”

  李玉琪道:“是的,毒性极烈,我已经把臂上的穴道闭住了,一时半刻还不碍事。”

  皇上道:“真不碍事么?”

  李玉琪道:“您放心,玉琪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皇上一点头,道:“那好,让我先弄清楚眼前这件事……”

  转眼望向泰齐道:“泰齐,你说玉琪指使人行刺?”

  泰齐道:“不是他是谁,博多是他的人。”

  皇上两眼一瞪道:“你说博多是玉琪的人?”

  泰齐一怔,旋即说道:“博多原是我的人,后来投向他了。”

  皇上冷冷一笑道:“那么,玉琪先中了一支毒箭,接着又打掉了第二支射我的毒箭,这该怎么说,他要是指使博多行刺,还会救我么?”

  这一问可把泰齐问住了,他怔了半天才道:“这……这是他故意……”

  皇上冷冷一笑道:“泰齐,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要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曾经限玉琪三天之内离京,要不然的话就要对他不利……”

  李玉琪一怔道:“老爷子,这……这您怎么知道的?”

  皇上道:“纳桐告诉我的。”

  泰齐叫道:“老爷子,我根本没说过这句话,这是谁造的谣……”

  皇上怒声说道:“纳桐会造谣么?你看我这一阵子没理玉琪是不?告诉你,我是故意试探你的,果然你现在又不得了,不但要杀玉琪,竟连我也要杀了,你什么意思?想当皇上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今天就要走的,这是最后一次护驾,我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下手,你杀我还则罢了,怎么对皇上也……”

  泰齐怒喝说道:“放屁,你住嘴。”抡剑又要砍。

  皇上暴喝说道:“住手,泰齐……”

  泰齐叫道:“老爷子,难道您任他……”

  “任谁?”皇上道:“是非曲直我自己明白,玉琪三天内不走,你要杀他,这件事我先知道了,刚才玉琪要搜山你不让,玉琪要跟在我身边你偏要把他支开,这还不够么?要杀玉琪我已经容不得你,居然还敢谋刺我这个皇上,你简直该死,玉琪,给我拿下了。”

  李玉琪恭应一声,迈步欲动。

  泰齐叫道:“老爷子,您容我再……”

  皇上怒声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泰齐道:“博多已经投向了李玉琪……”

  “住嘴!”皇上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你在各府邸安插的亲信名册还在我书房里……”

  泰齐道:“可是博多他真……”

  李玉琪道:“老爷子,事关重大,您可否平心静气问清楚了再说?”

  皇上道:“还有什么好问的,纳桐昨天刚告诉我他限你三天之内离京,要不然他就对你不利……”

  泰齐道:“老爷子,我没说过这话……”

  皇上道:“你是没说过,可是你让玉珠传话,跟你当面告诉玉琪有什么两样?”

  泰齐道:“我也没对荣亲王说过这话,不信您可以召荣亲王……”

  皇上冷笑说道:“玉珠他没来,他为什么没来,你还不明白么?”

  泰齐道:“我去找他来。”转身要走。

  皇上沉喝说道:“站住!”

  李玉琪闪身掠了过去,挡住了泰齐道:“大贝勒,事关重大,我护驾有责,没老爷子的话,任何人不能离开静明园。”

  泰齐一挫钢牙道:“李玉琪,我杀了你。”抖手一剑,直刺李玉琪心窝要害。

  李玉琪道:“大贝勒,面对面你杀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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