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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李玉琪淡然说道:“岂敢,那是皇上的恩典,当着您,我不敢当这三个字。”

  大贝勒道:“你别以为皇上说了话,我就得放褚三父女,告诉你,在你没破案之前,我不放就是不放。”

  李玉琪道:“那随您。”

  大贝勒脸色陡然一变,但旋即他又压了下去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伴驾?”

  李玉琪道:“那是因为我不敢抢大贝勒的差事。”

  大贝勒冷笑一声道:“谅你也不敢,你擅闯禁地,不知罪?”

  李玉琪道:“大贝勒要认为我有罪的话,只管办我就是!”

  大贝勒厉声说道:“你以为我办不了你么?”

  李玉琪道:“您明鉴,我没这么说。”

  大贝勒一张脸铁青,道:“说,你到北海干什么来了?”

  李玉琪道:“我要见大贝勒,有要事禀报。”

  大贝勒道:“什么要事?”

  李玉琪道:“我探听得那班飞贼到京里来的真正目的,他们东偷西窃只不过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在官家的二人一物。”

  大贝勒道:“在官家的二人一物,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杀两个人,窃取一样东西。”

  大贝勒道:“哪两个人,哪样东西?”

  李玉琪道:“大贝勒跟荣亲王,至于那样东西,则是前明遗物九龙冠。”

  大贝勒喝道:“胡说……”

  李玉琪道:“这是我探听来的,不敢不报,信不信还在大贝勒。”

  一欠身,他要走。

  “慢着。”大贝勒暴喝抬手,目光炯炯凝望着李玉琪道:“你是从哪儿探听来的?”

  李玉琪道:“自然是从那班飞贼嘴里。”

  大贝勒道:“这么说你拿着了飞贼?”

  李玉琪道:“拿着个死的。”

  大贝勒道:“也行,人呢?”

  李玉琪道:“我把他沉在陶然亭下了。”

  大贝勒脸色一变道:“你为什么不带回来呈验?”

  李玉琪道:“大贝勒,在我没把他沉在陶然亭下的时候,他已经伤重断了气,扛着个死人回来有什么用?”

  大贝勒道:“不呈验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李玉琪道:“要是假的我这消息哪儿来的?”

  大贝勒冷笑说道:“说不定是你自己无中生有……”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大贝勒要是连这—点都信不过我,还交我拿什么贼,我就此请辞!”

  一欠身,他又要走。

  大贝勒抬手一拦,冷笑说道:“没那便宜,你现在想撒手,那何如你当初别激我,说,你问过他别的口供没有?”

  李玉琪道:“大贝勒是指……”

  大贝勒道:“他的同党有几个,都在何处?”

  李玉琪道:“好不容易才拿住一个,怎么能不问,只是那贼硬得很,别的都肯说,只不肯吐露他的同党所在,也就是因为不肯吐露激得我心中发火,下手重了一点儿……”

  大贝勒冷哼一声道:“好,你白拿了一个。”

  李玉琪道:“大贝勒,不能算白拿,至少我们知道他们的真正意图。”

  大贝勒冷笑说道:“他们要杀我跟荣亲王,这倒是稀罕事儿啊,我两个跟他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李玉琪道:“大贝勒,如今已经不能拿他们当飞贼看了。”

  大贝勒目光一凝,道:“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大贝勒明智,他们要夺那顶九龙冠,据我所知那顶‘九龙冠’可不是等闲东西。”

  大贝勒冷冷说道:“据你所知,那顶九龙冠是何等样的东西?”

  李玉琪道:“听说九龙冠是崇祯遗物,当年李自成陷京时太监曹化淳所窃,后来几经转手落进了本朝手里……”

  大贝勒道:“这你是听谁说的?”

  李玉琪道:“那贼。”

  大贝勒冷哼一声道:“他知道得不少。”

  李玉琪道:“京里大户人家不少,值钱的东西更多,各府邸里随便挑一件珍藏无不价值连城,他们舍别的东西不取,单要这顶崇祯遗物九龙冠,大贝勒能只把他们当飞贼看么?”

  大贝勒脸色变了一变道:“好大的胆子啊,以往他们都在各地民间活动,各地方官府也时有奏折,可是朝廷总以为小部分莠民作乱不足为患,不想这回他们竟到京里来了……”

  李玉琪道:“既然他们不是单纯的飞贼,那么他们要杀大贝勒跟荣亲王爷,就不必什么仇,什么怨了,是不?”

  大贝勒道:“京里到处是王公大臣,我泰齐不涉军机,未掌兵权,荣亲王更是位赋闲亲王,都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玉琪道:“荣亲王是位赋闲亲王,这或许是实情,至于您不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那就是您过谦了。”

  大贝勒道:“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您名虽伴驾,实际上京畿十四营禁军无不在您的调度指挥之下,这十四营禁军在您的统率之下,把京畿一带禁卫得固若金汤,使得他们只能在各地方骚扰作乱,都难越雷池一步,再说有您伴驾他们更无从谋刺皇上,您说,他们不恨您恨谁?”

  这番话,多少带点“捧”的意思在内。

  世间人没有不喜欢戴高帽子的,就连汉寿亭侯关夫子都不例外,于是乎大贝勒脸上的神情已经不那么冷了。

  他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他们是该杀我,只是,恐怕不容易……”

  李玉琪趁势又送了一句:“那当然,他们想刺哪一位王公大臣都不难,唯独想刺您,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大见勒两道依眉轩动了一下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小心一点好,有道是:‘有备无患’,防着点儿总比过于大意好,待会儿我就调派侍卫营一营弟兄到荣亲王府日夜巡弋站岗去,至于你……”

  脸色马上又沉了下来接道:“我念你报信儿有功,明天一早我释放褚三父女,只是从今后你更得给我好好干,不论死活,拿一个是一个,因为他们不是单纯的飞贼。”

  李玉琪明知道他是不敢抗旨,可是嘴边一句话,他到底还是谢了大贝勒一声。

  李玉琪就有这么个长处,大丈夫能伸能屈,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低低头,嘴上放软一点儿。

  这一声谢,谢得大贝勒脸色又好看了不少。

  谢过了大贝勒之后,他道:“除奸拿贼,肃清叛逆,我一定加倍尽心力,只是那顶九龙冠,您得恕我不能兼顾。”

  大贝勒道:“这个用不着你管,那顶九龙冠藏得极为隐密,别说他们是人,就是大罗神仙只怕也拿不到手。”

  这话,听得李玉琪眉锋为之一皱。

  这是藏在什么地方,连大罗神仙也拿不到手?

  紫禁城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能把这项九龙冠藏在哪个角落里?

  李玉琪心念转动,可是他嘴里没问。

  他知道,那不能问,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将来那顶九龙冠一旦不异而飞,他可以避免有嫌疑。

  他并不怕落嫌疑,可是不着痕迹岂不是更高更好。

  又谈了没几句,他辞别了大贝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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