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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而且,身边这片树林落下来的是枯叶,从上游流下来的这一连串却是绿叶。

  真说起来,绿叶落人溪中随水流下,也没有什么稀罕,有很多种情形,都可能使绿叶落水,顺流而下。

  无如,这一连串的不少片绿叶却显然不同,不寻常。

  每一片绿叶上,都有不少整齐的小孔,针孔大小的小孔,不是燕侠眼力敏锐过人,绝看不出来。

  就这个发现使得他一怔,就这个发现吸引了他。

  他伸手抓起身边一段枯枝,伸人溪中截住一片,捞了起来,拿在眼前细看。

  这一细看,看得他何只又是一怔,简直心神震动,猛然站起。

  那片翠绿的树叶上,的确有不少的整齐小孔,的确每一个小孔都是针刺的。

  那不少整齐的针孔,赫然排成字迹,字迹两个排的是“救我!”

  燕侠脱口一声:“无垢”,身躯掠起,脱弩之矢般,沿着小溪向上游电射而去。

  边奔驰,边往前看,小溪蜿蜒,流过田野,流过荒原,穿过树林,穿过田庄,看不见头。

  看不见头不要紧,他找的本不是源头。

  那里是那片片绿叶投人处。

  田野荒原不可能,二者空旷,远近尽收眼底,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树林、田庄最可疑,但是到了树林、田庄,还有绿叶随水而下,显然更在上游。

  他自己也不知道逛了多久,逛了多远,一直到一座山脚下,一直到一座庄院旁。

  庄院依山而建,峰顶一条飞瀑直泻庄院后,小溪从庄院墙下流出,片片绿叶不断。庄院里郁郁苍苍,一片树海。

  他停住了,也该停任了。

  飞瀑直泻,这就是小溪的源头,还能往哪儿找。

  小溪从庄院墙下流出,片片绿叶不断,庄院里的森森树海,绿叶茂密,全是顺流而下的那一片片一模样,还要往哪儿找?

  显然,求救的人就在这座庄院里。

  庄院看上去残破,听来寂寂无声,四望几十里内没有烟,也确是个藏人的绝佳所在。

  他顾不得绕到前头去,看看这座庄院究竟是什么庄院,谁的产业,提一口气拔起身躯,越墙掠进了庄院。

  落身处正是庄院后院,大而且深,必是小溪源头。

  小溪就在身旁,片片绿叶仍随水奔流。

  水声哗哗,不绝于耳,水声传来处,必是小溪源头。

  他顺着小溪找上去。

  大而深的后院中,亭台楼谢一应俱全,都隐约于林木之中,但从荒芜的花圃,破碎的盆景,以及丛生的杂草看,这座庄院荒废已久,不过从眼前的这些看,也可以想见,当初的盛况,必然不亚于王候之家。

  水溪穿过朱栏小桥,直通水榭,宽广的水塘中,矗立着一座巨大假山,假山上长满了青苔,俨然一座翠绿奇峰,山上泻下的飞瀑,就直落假山之后,假山挡住了飞珠喷玉的水花,所以水榭里一点也溅不到,设计之灵巧神奇,令人不能不叹服。

  就在水榭里,燕侠看见了人,找到了片片绿叶的来处。

  那是一个白衣人儿,面对假山,背着水榭。

  她就坐在水谢廊上,一排雕花栏杆的缺口处,水塘里虽然不见小舟,但这处缺口显然是为了昔日方便登舟而特意留的。

  她,有着无限美好的身材,乌油油的秀发,身旁一堆绿叶,一双白皙柔嫩的玉手,左边拿起一片,右边绣花针刺字,然后随手丢人水中。

  不是无垢是谁?

  无垢是无垢,却那么宁,那么悠闲。

  燕侠没想到这些,也顾不得想这些,他脱口轻轻叫了一声。“无垢!”

  白衣人儿的一双玉手倏然停住,霍地转过螓首,娇靥上几分惊喜,几分讶异。

  燕侠猛为之一怔。

  看背景,活脱脱的无垢,看面目,根本不是无垢。

  虽不是无垢,却跟无垢一样的美,一样的不带人间的一丝烟火气。

  燕侠这里怔神,白衣人儿那里围身跃起,”一双粉妆玉雕的五足带着水珠,敢情,她没穿鞋袜,光着脚伸在水塘里。

  娇靥上仍然几分惊喜,几分讶异:“你是谁,怎么来的?”

  燕侠定过了神,伸出了手,他手里有一片绿叶,正是他从小溪里捞起的那一片。

  白衣人儿刹时添了一分惊喜,玉手轻拍道:“有用了,真有人来救我了,这下我可以出去了。”

  庄院没设天罗地网,也没一个人看守。

  燕侠不免讶异:“救你,可以出去了?”

  白衣人儿嫣然一笑,如花朵怒放,看得燕侠不由为之一呆:“你不明白,我知道你不明白,不要紧,我会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叫无垢?”

  燕快不由又是一怔:“姑娘也叫无垢?”

  白衣人儿笑意微凝:“也叫无垢,什么意思?”

  燕侠定了定神,道:“我有一个红粉知道已走失了,我正在找她,她叫无垢。”

  白衣人儿娇靥上又现了讶异:“真的?这么巧,可是你刚才怎么会把我当成她呢?难道我的背景也很像她?”

  燕侠微一点头:“不错!”

  白衣人儿惊喜道:一那更巧了,那她长得呢,是不是跟我也很相像?”

  燕侠道:“那倒没有。”

  白衣人儿忽然深深一眼,笑得有点狡黠:“你长得很俊,很少见,她既是你的红粉知已,一定也很不错吧?”

  何止很不错。

  燕侠眉儿梢儿微扬:“跟姑娘春花秋月,难分轩轻。”

  白衣人儿瞪大了一双美目:“真的,她只是你的红粉知已,是不是也两情相悦,两心相许,订了终身没有?”

  这是怎么问的,何止交浅言深,这位姑娘简直——

  燕侠忍不住道:“姑娘——”

  白衣人儿忽然整脸色:“我自知唐突,别怪我,我有理由,告诉我。”

  有理由,什么理由?

  燕侠沉默了一下:“不错,已经订了终身。”

  白衣人儿娇靥上再现惊喜,又轻拍玉手:“太好了,我多了个天仙化人的美姐姐了。”

  这话从何说起。

  燕侠想问。

  白衣人儿已然又道:“别急,我这就告诉你。咱们别在这儿站着,跟我来!”

  她婷婷往水榭里行去,当她从燕侠身边走过的时候,一丝淡淡幽香钻进了燕侠的鼻子里,使得燕侠心头为之一跳,迟疑了一下,转身跟进了水榭。

  水榭里简单的一付桌椅,虽然都很陈旧,但是木料,手工都是一流。

  白衣人儿含笑回身,微抬皓腕:“坐!”

  燕侠谢了一声,坐了下去。

  白衣人儿隔几而坐,深深看了燕侠一眼道:“你一定有很好的家世,从你的言谈举止,看得出来!”

  燕侠道:“姑娘夸奖!”

  白衣人儿道:“上天对我不薄。”

  燕侠微一怔:“姑娘这话——”

  白衣人儿微微一笑:“别急,我这就告诉你……”

  话锋微顿,她接着道:“我叫冷无垢,是我爹把我囚禁在这儿的——”

  燕侠道:“囚禁?”

  白衣人儿道:“可不是囚禁,不然我怎么会随水飘送树叶求救啊?”

  燕侠道:“以我看,姑娘随时可以走出这个山庄去。”

  白衣人几道:“这你就不懂了,有人看守,是对会逃跑的人的,不同人看守,是对不会逃跑的人的,这也关系我的家教跟我爹的禁令,我爹说把我囚禁在这儿,我就不会自己走出这座庄院去的……”

  燕侠怔了征,由衷地道:“姑娘家教很好,也很听从命,可敬可佩。

  白衣人儿道:“这是你夸奖我了。”

  燕侠道:“只是不知道,令尊为什么把姑娘囚禁在这儿?”

  白衣人儿冷无垢道:“因为我爱玩儿,爱到处跑,我爹认为我该是嫁人的姑娘了,所以把我囚禁在这儿,磨磨我的野性。”

  原来如此!

  燕侠道:“显然姑娘并不甘心被囚禁在这儿。”

  冷无垢目光一凝:“你怎么知道?”

  燕侠道:“要不然姑娘不会随水飘送树叶求救。”

  冷无垢呆了一呆,道:“对呀,瞧我多糊涂,还问你。”

  顿了顿道:“当然了,谁愿意被囚禁在这儿呢?”

  燕侠道:“这就不对了,姑娘既然是这么听从父命,不会逃跑,甚至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如今飘这树叶求救,那跟自己逃走又有什么两样?”

  冷无垢带笑膘了燕侠一眼,带着几分俏皮:“当然不一样了,逃跑是自己逃出去,人家救我出去,不是我自已逃跑,怎么会一样呢?”

  敢情是这么一套理。

  燕侠听得为之呆了一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只听冷无垢道:“我还有后话呢,别以为我还是个不听管束的女儿……”

  “不!”燕侠截口道:“姑娘不自己逃跑,已经是很难得了,飘树叶求救,那只是姑娘的慧黠,无伤姑娘的听从父命。”

  冷无垢微一怔,凝目:“呃,真的,你真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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