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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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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袍中年人神色平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傅侯人呢?” 那御前侍卫班领道:“回皇上的话,侯爷已经进了“乾清宫”了。” 皇上?那当然就是当年的四阿哥,雍亲王允祯,如今的雍正皇帝了。 黄袍中年人道:“知道了。”那御前侍卫班领恭应一声,低头哈腰退几步,然后转身行了出去。 瘦老头儿转眼望纪刚: “他见皇上是特准不经过通禀的,说不定转眼就到了,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纪刚恭应一声,却没马上施礼告退。 黄袍中年人抬起手摆了摆:“自有我做主,你只管去吧!” 纪刚急忙再恭应,这才施礼告退,他没往外走,却退向里头不见了。 黄袍中年人沉默了一下,似乎确定纪刚已经退出了御书房,抬眼望瘦老头儿:“舅舅,您看……”雍正称之为“舅舅”,不用说,那当然是当年有拥立大功,眼年羹尧并称文武两大臂助,如今雍正皇智囊的隆科多了。隆科多抬手摸了摸他稀疏疏的小胡子,话说得慢条斯里:“正值用人的时候:两头都得顾……”黄袍中年人眉锋为之微一皱。 隆科多道:“不难,这个小的,不比当年那个老的,事没办成,软硬兼施,先给他一顿,包管他有什么,也不敢多说一句,然后再给他个差事,忙得他既不能分身,又不能分心,他还能怎么样?” 黄袍中年人目光一凝:“再给他个差事?您是说郭……” 隆科多道:“你以为郭家那个小的会死心?那个家的每一个都有过人的能耐,我不信他摸不出来‘崂山’那个女弟子那儿去了,既然摸得出来,他必然会追到京里来找纪刚。” 黄袍中年人一双细目中,阴鸷光芒疾闪,眉锋立时舒展,一点头,道:“对!好主意,可是他家里那个……” 隆科多道:“清宫难断家务事,你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那有工夫管人家夫妻间事?也不能管,是不是?” 黄袍中年人笑了,笑得更见阴鸷:“舅舅不愧是我的首席智囊……”话声犹未落,但是他倏然住了口。就在这时候,御书房外响起了神力侯威侯的清朗话声:“臣傅玉翎候宣!” 黄袍中年人低沉一声:“进来!” 御书房外,一声恭应,欣长人影一闪,英挺俊逸的神力傅威侯已进了御书房,低头、哈腰、趋前几步,躬下身去:“玉翎恭请皇上圣安!”世袭神力威侯,加殊恩,特准见君不参,不行跪拜之礼。 黄袍中年人坐着没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傅侯转向隆科多又躬了身,这一躬身比刚才那一躬身可就浅多了:“舅爷!” 隆科多含笑欠身抬了手:“辛苦了。” 傅侯道:“玉翎不敢,玉翎的职责。” 黄袍中年人开了口:“纪刚早就回来了,你怎么这是候才到?” 傅侯欠身道:“回您的话,带着小翎,路上有点耽误。” 黄袍中年人道:“听说凤楼也去了?” 纪刚既然已经早回来了,自然是一五一十禀奏了个清楚,不能瞒,即便是纪刚回京落在了后头,也不能瞒,纪刚照样会据实禀奏,再说,这位皇上也不是好瞒的。傅侯又欠了身,颇平静从容:“是的!” 黄袍中年人话声忽然沉重了些:“那,你打算怎么覆旨?” 傅侯道:“玉翎无能……” 黄袍中年人道:“你是我身边的头一个,你都自认无能,往后我还能指望谁?这捍卫京畿的重责大任,我还能交给谁?” 傅侯脸色微变,头也微微低下:“玉翎知罪!” 黄袍中年人道:“你堂堂一个‘神力威侯’,又带着那四个得意的贴身护卫,会连郭家一个小辈都收拾不了?” 傅侯道:“玉翎以为,纪刚已经禀奏,是关山月出面插了手。” 黄袍中年人道:“你的意思我懂,要照你这么说,不必郭怀亲来,就是来个关山月,我这个皇上的脑袋,也得随时让他摘去了。”他并没有色厉声疾,可是这几句话的份量,却是重得不能再重了。 傅侯脸色变了,额上也见了汗迹,一时竟然没能答出话来。只因为黄袍中年人说的是实话,还真叫一个做臣下的不好回答。 只听黄袍中年人又道:“关山月这个匹夫我清楚,他的一身能耐我也知道,可是我认为,有凤楼帮你,绝不会收拾不了他。” 傅侯明白,既有纪刚禀奏在先,皇上这话就是“明知故问”,显然是要扯到乃妻跟郭家的微妙关系上了。他额上的汗迹多了三分。心里也泛也了一股忿恨,道:“回您的话,凤楼并没有出手。” 黄袍中年人“哦!”地一声道:“她没有出手,面对郭家跟关山月这两大叛逆,夫婿奉了密旨缉拿,她却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她还算你什么妻子,又还算什么言诰命一品的威侯夫人?” 傅侯心里的忿恨,立时又增加了三分,道:“玉翎知罪!玉翎该死!” 黄袍中年人道:“先皇帝对傅家屡加殊恩,你承袭侯爵,膺重任,受托京畿安危,我自问也待傅家不薄,信得过你有一付赤胆忠心,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你那位诰命一品的夫人,担了多大的干系?” 傅侯机伶一颤,浑身汗透衣衫不由曲下一膝,脸色发白,连道:“玉翎知罪!玉翎该死!” 隆科多适时递一个眼色。 黄袍中年人自是心领神会,道:“要不是因为傅叔,要不是因为傅家,天知道我会拿你怎么办,起来!” 傅侯如逢大赦,头一低,道:“玉翎谢谢您的恩典!”他站了起来。 黄袍中年人道:“我再给你个机会……” 傅侯忙道:“您请降旨……” 黄袍中年人道:“郭家那个小的,会上京里来……” 傅侯猛抬头:“您知道……” 黄袍中年人道:“不只我知道,你想想也应该知道。” 傅侯何许人?或许事先没想到,经此一点,不能想不到仳瞿然道:“您说得对,他最好来……” 黄袍中年人道:“我想凤楼一定也回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我可以另派别人。” 傅侯忙道:“不,您交给玉翎,这个差事,玉翎就是磕破头,也要求到手。”他高扬双眉,目闪寒芒,煞懔人。 黄袍中年人一点头:“好,你去吧!” 傅侯一躬身:“谢谢您的恩典,玉翎告退。”他转身要走。 “玉翎!”黄袍中年人叫了他一声。 傅侯忙停步回身。 黄袍中年人道:“这是正经大事,也是你又一次的机会,你不该有心思,有工夫去管别的,你懂吗?” 傅侯怎么会不懂?他原打算离开御书房就要去找纪刚的,闻言不由一怔。这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打击。 真要说起来,这不该是意外,应该是意料中事,只要他在返京,甚至于进宫以前多想想,可惜他没有。 堂堂“神力侯府”傅家,却见挫于一个贝勒纪刚,这是一个打击,怎么跟他儿子开口,这又是一个打击。傅家两代汗马功劳,威势显赫,自己的独子也是头一次动情于一个姑娘,而且表现得那么痴,那么难以自拔,而现在,他却要对一个贝勒纪刚退让,尤其是出自于皇上的旨意,皇上的面谕,他怎么能甘心? 不甘心就不免形诸于色,只是他这里脸色刚变,双眉刚扬,一眼看见的,是黄袍人没有表情而略透阴冷的脸色,还有舅爷隆科多,站在黄袍人背后递过来一个眼色,他蓦然想起,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仁德宽厚的先皇帝,而是现在的这一位,现在一位,以精明阴鸷着称,外带残忍阴狠,连又父母兄弟都不能顾。 儿子固然是他钟爱的的,但一个儿子较诸傅家两代,甚至可以绵延子孙多少世的显赫权势,富贵荣华,孰轻孰重? 只要是识时务的聪明人,就没有一个分辩不出来傅侯他绝对是聪明人,也绝对热衷于皇家的恩典与眼衣朱紫、食金玉,权势在握的日子,所以,他忍住了。忍住了以后,就又是一付脸色,他低头躬身,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他退出了御书,黄袍人笑了,带笑转身:“舅舅,高!” 隆科多也笑着:“献计是一回事,运用之妙又是一回事,高的不是我,我何敢居功?” 黄袍人又笑了,笑着,他忽然脸色一沉,侧脸轻喝:“进来!”重重帷幕后头,转出了贝勒纪刚,他几乎是低头哈腰,急步趋前。 黄袍人冷然一句:“放心了吧?” 纪刚道:“您的恩典,奴才肝脑涂地不足以言报!” 黄袍人淡然道:“他爵袭‘神力威侯’,你一个多罗贝勒,叫他让你,这不能不说确是异数,既然知道,从今后就好好给我干。” 纪刚又恭应一声,接着就爬伏在地。 说来说去,只是为一个女人,女人竟有这么大的魔力?打古至今,恐怕谁都得承认这个事实?何况这个女人太不同凡响?以前如何,已成过去;将来如何,还是个未知数,而打从那位傅侯夫人胡风楼如今,也就她这么一个? 傅侯一骑快马回到了“神力侯府”,从侧门直驰府里。威侯爷今天心情不好,脾气大,一个护卫接缰绳接得慢了点儿,挨了一马鞭子。偏偏贝子爷傅小翎少不更事,飞一般地迎过来就问: “您找了纪刚没有,问出来没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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