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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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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来之前已经决定,进来之后,除了马丽珠,凡是知道外人进来的,都不让他活着。 好在这儿的人,不是查缉营的,就是洪门天地会第九旗的人,无论是哪方面的,都死有余辜。 他在暗影里疾扑小楼,一进林本丛,马上飞身上树,从暗中摇晃地挨近小楼。 在最近小楼的一处枝叶中,他轻拨枝时外经,小楼就在丈外,相当精雅的一座,柔和的灯光,来自楼头。 楼头,一圈朱红栏杆,灯光透自纱窗,从半技的纱窗里,他见了窗里的人。 一个人,一个女子,一动不动的坐在灯下只看得见背影是美好的,熟悉的。 是姑娘马丽珠,应该是。 他吸一口气,忍住心底的痛,抑制住心里的激动,长身而起,直落楼头朱栏暗影里,轻推纱窗,以身翻了进去,点尘未惊。 那女子茫然未觉,一动未动。 他轻轻的叫了声:“丽珠。” 那女子怔了一下,然后猛转身。 李燕e一惊。 不是姑娘马丽珠,苍白的一张脸,枯瘦、憔悴,姑娘马丽珠哪是这个样儿的。 那女子已经站起,脸上倏泛惊喜:“小月。” 是马丽珠。 李燕月心里一松,也为之泛起一阵刺痛。 姑娘马丽珠,张家口、北京城前后没有多少时日,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儿,完全变了个人。 让人怎么不悲?怎么不痛? 李燕月定神做强忍:“丽珠。” 姑娘扑过来握住了李燕月的手姑娘的手干瘦而冰凉,不复昔日的圆润柔滑:“小月,你,你怎么来了?” 李燕月道:“赵风找到了我,他都告诉我了——” 姑娘脸色一变。 “在赵风没找到我以前,我就在第九旗了——” 姑娘脸色惨变,突然松了李燕月的手,抽身后退,低了头。身躯泛起了颤抖。 李燕月忍着,把来京之后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姑娘双肩耸动,终于哭出了声。 李燕月没劝,也没说话,他知道,姑娘的悲痛与委屈,积压在心里太多时日了,需要做个尽情的发地,否则一旦攻了心,那会要人命。 同时,他也知道,此时此地,在这种情形下,用尽世上的安慰问句、字眼来劝,也是于事无补。 所以。他忍着心里的刺痛,让姑娘尽情的发泄。 而,姑娘马丽珠,只哭了一下子,旋即就猛然抬起螓首,娇靥上还有泪迹,睫毛上也吊着晶莹的泪珠,但是脸色却平静得像一泓止水,而目还透着一丝惊人的冷意。 李燕月心头一震,道:“丽珠——” 姑娘淡然道:“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要是终日以泪洗面,我早就哭死了,刚才,乍见你,我像遇见了亲人,忍不住,现在那一阵已经过去了——” 李燕月为之默然,他能说什么,又能怎么说? 姑娘话锋微顿,接着问道:“你都告诉我了,我也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听听你怎么说。” “这是我的命,现在他是我丈夫。” “你只为你?” “我还能怎么说。” 李燕月吸了一口气:“丽珠,你既然这么说,为私,我可以放过他但是为大局我必得杀他。” “你不该来问我。” “我来,不只是为问你。” “你要干什么?” “救你出去。” “我不需人救,如果我想走,怎么走都走得了。” 这个“走”,指的不只是走。 李燕月道:“那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样?” “你就这样认命了?” “不认命又能怎么样?不认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死不足惜,也随时可以死,但是——” 她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李燕月明白,道:“丽珠,要是我能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任何人动不了‘张家口’……” “要不为‘张家口’,我随时可以死你能这么保证,也就是说,我可以放心的死了。” 李燕月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这时他怎么说,就算他真打算牺牲她,当着她,当着面他也不忍出口,何况他根本就不忍牺牲她。 姑娘凄婉一笑:“别在意,我是跟你逗着玩儿的,你真能保证?” 李燕月毅然道:“我能,但是,丽珠,你不能——” “我不能死,是不是?那么你说,我又怎么活,活下去怎么算?” 李燕月为之默然,也为之黯然。 事实很明显,不论怎么做,摆在姑娘马丽珠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李燕月脑中盘旋,正打算把不想说,不忍说的话说出口。 姑娘马丽珠凄婉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很为难——既然你非杀他不可,既然你能保证‘张家口’不受伤害,你就放手去做吧!” 李燕月心里一跳,忙道:“丽珠,那你——” 姑娘马丽珠幽幽道:“虽然明知道,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绝对比悲痛凄惨的活一辈子好,但是为了不让你为难,我愿意活着。” 李燕月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姑娘的手,他感觉得出,他的手在颤姑娘的手更冰凉,他哑声叫道:“丽珠——” 四目凝望着,马丽珠道:“这门亲事,我当初就不愿意,可是拗不过爹,我也没有在意,但是那天你到‘张家口’,我清晰地觉出这个婚约不对了,我跟到京里来,也是为找你可是还……也许这是我的命,也许咱们没缘份,我能说什么,能怪谁?” 话锋微顿,姑娘从李燕月的手里抽回了手,道:“我已经尽量在忍了,不要害我忍不住了。” 姑娘的语气柔和,话也说得相当平淡。 但是李燕月却听得一阵心酸,热泪欲涌,他忙暗吸一口气,咬牙忍住,道:“听我说,丽珠听我说——” 姑娘道:“不管你有什么话,都不必再说了。” 李燕月一点头道:“好,他现在在哪儿?” “吃过晚饭就上‘查缉营’去了,不知道有什么事,他从不告诉我,我也从不问,问了也是白问。” “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他经常一夜不回来,甚至于几天不见人影。” 李燕月心往下一沉,道:“这么说,今天晚上我不一定等得到他?” “用也也难说,也许他到半夜,或者快天亮的时候就回来了!” “也许他又是几天不见人影?” “也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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