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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接着又听肯堂道:“我原和他说得很清楚,并无一语允他不死,再说这等弑主逆贼,岂有容他活着之理,不过我想借此贼之手洗清那魏太史污名,便打算等北京一个消息,好知道此事虚实,所以不得不容他再多活几天,此点还望代向老驼子和魏公子说明才好。”

  舒三喜忙道:“这事倒不消他去,我已和老驼子说过了,他两个全异常感激,只这位九里山王不再起哄便行咧!适才据黄道爷和东山的弟子来报,那王熙儒已和镇上里正到太湖厅里去报案了,现在我们应该忙的是必须赶紧着白泰官北上,却延迟不得咧。”

  彭天柱把那大铁扇在腿上一拍道:“既他两个全答应了,这入娘的杀胚又决不容他活命,我还起什么哄?那位林老兄,因为急于要到嵩山去,方才已经禀明老师父走咧,既要打发那白老弟到北京去一趟,何不就此到复明堂去,大家商量一下,却还没来由扯这些淡话做什么?”

  舒三喜笑道:“你别忙,我话还没有说完咧,我在没有寻你来扮这一台戏之前,早去见过老师父了,他老人家就要到这里来,便其他各位,也全要来咧。”

  肯堂笑道:“平日议事全在复明堂,今天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这又是谁的主张?”

  舒三喜一指自己鼻子笑嘻嘻的道:“实不相欺,这是我这老叫化子的意思,一则那老驼子和那位魏公子,现住复明堂后石室,他们新来乍到,尚未上香,邀与不邀他们与会,全有点不好,二则这里也比复明堂的气氛要好得多,三则昨夜之游,因为白老弟和老驼子的事搞了场,那一大坛酒还存有一大半,要糟蹋了未免可惜,所以我打算等把事情决定之后,借你这地方替老驼子接风,白老弟送行,可惜那林老头儿走得太快,要不然,我便是三个人情一锅儿烩咧。”

  彭天柱大笑道:“好,好,好,这倒是一件小痛快事,你这老叫化子,居然请客,真不容易咧。”

  舒三喜笑道:“还真的被你料着了,我这叫化子请客真不容易,老实告诉你,酒是昨夜的存货,鱼虾是向老袁讨的,鸡鸭是门下弟子孝敬的,我只着人去买了五斤肉和一点蔬菜,便算是做了东道咧!”

  肯堂也笑道:“你真是处处不离叫化本行,不过我这里地方太小,整治菜肴却不方便,要从下面弄好了再拿来,却又末免费劲,如依我说,不如还是下去的好。”

  舒三喜把头连摇道:“这个你放心,我既做东请客自有道理,说实在的,我这些东西虽然是七拼八凑得来的,做出菜来,却出名厨之手,少时,也许还有几位不速之客要来亦未可知咧。”

  彭天柱不由一怔道:“怎么,这是什么地方,你还能弄两个外客来吗?玩笑是玩笑,我老彭可不能答应咧!”

  肯堂不禁诧异道:“你这话当真吗?在未经禀明老师父之前,若弄上两个外人来却真不妥当咧。”

  舒三喜笑了一笑道:“肯堂先生怎么也说些这话来?真是不能引来的人,我会得这样荒唐吗?”

  彭天柱又睁大了眼睛道:“那么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老师父知道不知道咧?”

  舒三喜存心呕他又笑了一笑道:“老师父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反正来的不是男人便是女人,你到时候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何必急急要问咧?”

  彭天柱正在不依,只见独臂大师已经率着众人鱼贯走来,这才不再说什么,一同起身,将众人迎入草堂坐下,肯堂先将审问之事,详细说了,独臂大师不由点头道:“如此说来,鞑虏之对于我们,虽未明令指名缉拿,这处心积虑也就太可怕了,诸位但看他为了我们这几个人,连疆吏有司全不能置信,竟派出专人来,一切直接奏报,甚至连朝中重臣也不让知道,其重视便可想而知,那以后我们做事更非极郑重隐秘不可了。”

  彭天柱摇着大铁扇道:“如依我看,这厮也许妄想活命,信口开河也说不定,当真那鞑子头儿,什么人也不相信,就单看中这厮派他出来不成?我倒有点儿不相信,如果这个奴才贪生怕死一味胡说,我们却信以为真,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咧。”

  孤峰上人摇头道:“这却不然,他如仅仅为了要想活命,决不至说下这样的一个瞒天大谎,鞑酋对我们本来就极不放心,大家只消从他举行博学鸿词特科,一再下召征辟山林隐逸,便可想见咧。要不然,我们固然看得鞑酋没有什么了不起,在这一般人眼中,却是皇上圣旨,怎敢这等说法?而且他连递信之法,与所凭印章全都说出,焉有全属子虚之理,我以为既然要烦白老弟辛苦一趟,不妨等他把这事告诉在京各人详细探明再说,反正这厮已经拘禁在此,还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说着,又看着独臂大师道:“如果这厮所言属实,我们今后不但更要小心谨慎,也须另外换上一种做法才行。”

  黄松筠金振声均各点头道:“上人所见极是,这事简直是正对着我们创立太阳宗派而来,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一着之差,也许便误及全局,周路两兄既在北京,便对此事毫无所闻也不难打听,这厮的话,固然未可全信,却也不容忽视,还宜等白老弟回来再做决定为是。”

  独臂大师目视白泰官笑道:“那么白檀樾这一趟辛苦是急不容缓了,这又是一件大事咧!”

  白泰官忙道:“本来我就打算今早动身,既然诸位长老决定,老师父有命,我立刻登程就是了。”

  舒三喜笑道:“老弟且慢,昨夜老师父已经说过,忙不在一天半日,现在大家既然决定由你北上问明周路二公,再为斟酌,便待午后也不难赶到镇江,反正你在镇江还要通知各人到这里来,今天未必便能渡江,我这老乞儿已经受人之托,要请你打听一下那匹宝马的来历,所以特为借肯堂先生这地方,替你饯行,就便把那人也请来,你们当面一谈不好吗?”

  泰官不由一怔道:“这马是肯堂先生贵门人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此番我虽到北京去,却未必便与那年羹尧会面,却到哪里打听去?”

  舒三喜大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糊涂人,这马既由那小鹞子马天雄骑来,你问问他不也是一样?又何须去问那年羹尧呢?须知我向来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你却不能推卸咧。”

  说着又看着黄松筠道:“喂,黄道爷,人家和你怎么说来?我把话已说到了,你就不能帮腔一二吗?小白已在推托咧,我不过请他做几样莱,事情却从你身上而起,却不能全赖在我身上咧。还有一件事也须告诉你,我已把人家约下了,老彭却不许来,也得你和他说明一下才好。”

  彭天柱忙把那大铁扇霍的一收道:“你两个又捣什么鬼?到底打算弄些什么样的人来?我们会商此事,既然连那老驼子也未邀来,难道倒许外人来吗?”

  黄松筠正待开门,独臂大师已先笑道:“舒老檀樾,是请的那谢魏解三位施主吗?今日一早黄檀樾便已说过,他三位就要正式上香入我门中咧,难道你没有告诉彭檀樾?”

  舒三喜笑道:“我本打算告诉他,无奈就是看不惯他动不动就要吹胡子瞪眼睛,所以想再看他哇呀呀吼上两声,想不到老师父一下就说了出来,倒便宜了他了。”

  彭天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哇,老叫化子,你竟敢冤我,早说是这三个人,不就完了吗?你既存心呕我,可也等着我的。”

  舒三喜也笑道:“你也不想一想,要不是自己人,我能那么荒唐,擅自引进来吗?”

  这一来连白泰官也恍然大悟,要查问那马来历的人,必定是那谢五娘,忙也道:“要查问此马来历的,是那谢五娘吗?难怪她一见那马便有惊异之色,又坚邀我今日去到她酒店一谈咧,难道此马与她有什么关系吗?”

  黄松筠忙道:“我因小王昨夜说要抢个原告,肯堂先生颇不放心,所以一清早便到东山去打听,不想那解壮飞一见面便扯着到酒店之中,说昨夜我们走后,他三个已经商量好了,决定求老师父准许正式上香,归入太阳庵门下,托我和老师父向庵中各长老预为先容,那谢五娘又一再托我请你打听这马的来历,我一口答应下来,已和老师父肯堂先生孤峰上人全说过,只没看见你,却想不到这位舒老前辈,因听我说此事,顺便又去托她做菜请客,人家才又托了他,至于那谢五娘与这马有何关系,便连我也不得而知咧。”

  彭天柱不由一抖那大铁扇子笑道:“大不了一匹好马,那老婆子也值这样到处托人打听来历?难道那年小子是偷来抢来的不成?要依我说,她也许看中那马,在打主意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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