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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程子云大笑道:“只要您肯去,事情决无不成之理,好在还有一天功夫,我们不妨再细细打听,只要能知道那人是谁,便更有把握了。”

  说罢,又差人将府内各处防守头目找来,一问情形,幸喜除伤了一名护院把式而外,其他并未出事,大家心方稍安,忽然那后园看尸的人慌忙赶来禀报道:“禀王爷和程师爷,那具尸首不知怎的忽然不见了,地下只留着一摊黄水,还求验看做主才好。”

  允禵不禁又大惊失色道:“老夫子,这又是什么道理咧。难道贼人恐留痕迹连尸首也盗走了吗?”

  程子云把头连摇道:“非也,王爷请小坐,外面天色已经将明,便那人未曾去远,决无重来之理,且等我去看上一看便可明白了。”

  说罢起身便向后园走去,这里桂香仍旧按剑贴着允禵而立,一面笑道:“王爷,您别惊慌,这具死尸,决非六王府里的人盗走,以我看来,恐系来人预洒化骨丹所致,如果我猜得不错,那这人定是少林武当两派长老无疑,那这事就更棘手了。”

  允禵张大了眼睛道:“什么叫化骨丹?当真它能在这个时辰之内,将一具尸首化尽吗?”

  桂香吐舌道:“此丹乃异人秘制,只一点着血,随即渗入,无论血肉骨头立即化成黄水,只除头发而外,无不销融,端的厉害已有,不过就我所知,这种化骨丹只有几个前辈才有,这厮能有这种东西就非这两派的老前辈,也必和他们有关,以后却更不能不慎重将事咧!”

  允禵不禁长叹道:“这六阿哥真有一手,那红衣喇嘛既被罗致以去,如又集这等奇士为爪牙,真不可轻视咧。”

  说着又看桂香道:“闻得您乃嵩山哑尼嫡传弟子,能设法将令师请来供养以壮声威吗?”

  桂香摇头道:“她老人家一向云游在外,浪迹萍踪,从无定所,一时您教我哪里去找去?再说,这类人物便能寻着,也决无肯受王爷供养之理,您这个想法,决于事宜无补。要依我说,王爷还是息了这个念头的好,不但我无从去找这些人物,便程师爷也恐未必有效咧,您看毕五去请铁樵大师不是一个榜样吗?”

  允禵正在沉吟不语,忽见程子云匆匆走来道:“俺真想不到,这厮竟连化骨丹全用上,照这样看来,这事还真有点棘手,如今那具尸体已经化尽咧,不过依俺看来,这厮决非此丹主人,也许是哪一位老前辈的新出道弟子亦未可知,但只要查出他的来历来就不难设法了。”

  允禵道:“此丹出处和作用适才李大嫂已经说过了,老夫子怎么知道来的并非此丹主人咧?”

  程子云看了桂香一眼道:“既然大嫂已将此丹作用出处陈明王爷,俺便无庸再说,至于俺料定他不是此丹主人,那是因为此丹制法极秘,非各派长老决难自配,此人听他口音不过二十以上三十不足,本领虽高,仍有不到家的地方,只从他中俺一箭便足见并不十分老练,所以俺才疑他是一位老前辈门下,大嫂您说对吗?”

  桂香笑道:“您向来料事如神,焉有不对之理,便我也这等想法,不过天下事往往也有出人意料之外的,我可不敢断定,那只有等我明儿个再去探听一下才好决定,不过我听那些把式们说,您打算报官请验,这样一来,连尸首全不见了,那还验什么咧?”

  程子云双手一拍大腿道:“可不是,本来俺确有送个蜡烛地方官儿坐坐的意思,这一来又不成功咧。”

  桂香只笑了一笑道:“天也亮咧,现在闹了一个整夜,王爷也该回后去歇一会儿,更该告诉一下福晋和各位姐姐,要不然,胆小的不要吓坏了吗?反正这事,程师爷又着落在我头上,咱们晚半天再商量好不好?”

  允禵一看天色果然大亮,心想自己一夜未回上房,府上既出这大乱子,福晋和各王妃处也非安慰一下不可,连忙点头称是,又命此事对外暂时不必声张,等探明究竟再说。便自回上房而去,桂香也跟着回到后园赐书楼上,背人掏出那人递来之物一看,却原来是一幅昔日自己用过的手绢,无心中曾被雍王索去,如今既着人送来,料必有令自己抽空叙旧之意,不由得意的一笑,仍旧藏好,径自解衣登榻睡去,正当香梦沉酣之际,忽然耳畔有人笑道:“你梦见什么来,怎么忽然笑得那么甜,能告诉我一点听听吗?”

  再睁眼一看,三不知允禵早又坐向床侧,正在看着自己微笑着,不由微嗔道:“亏得您是一位王爷,怎的一清早就到我房里来胡闹,要教旁人看见那不是笑话吗?”

  允禵哈哈大笑道:“你还疑惑是大清早吗?先起来看一看便知明白咧。”

  桂香再一掀被子坐起来向窗外一看,早又暮色苍然,那一轮红日已从西边沉了下去,不禁叫声啊哎:“我怎么竟睡了一整天咧?”

  允禵笑道:“实不相瞒,我已来过三五次咧,每次都因你太累了,没忍心相唤,适才见你转侧了一下,又一脸笑容,心疑你已醒来,存心装睡逗我,才叫了一声,想不到你却还以为是大清早起咧?”

  接着,又道:“那程师爷他倒真是一夜一天没有合眼,一清早便亲自出去打听了一番,虽然没有能打听出昨晚来的那人是谁,却又探出一件大事来。”

  桂香不等说完,先吃吃笑道:“他能探得出的事多着咧,但望是真的才好,要不然可够上当的。”

  允禵正色道:“这也许不会假,便我自己也到宫里查问过了,据说六阿哥因为豢养喇嘛横行不法,并有诅咒太子的事,已被皇上知道,特为专旨召进宫去,严予申斥了一顿,并且革去两名护卫,着闭门思过三月以观后效,如今那红衣喇嘛大概也得到风声,恐怕皇上查究,已经率了一般徒众,悄然回蒙古去了,这一来,你今夜前去六阿哥府内,便又省心不少咧。”

  桂香不由睁着一双妙目,看着允禵道:“此话当真吗?我只怕未必咧。”

  允禵笑道:“你这人怎么因人废言起来?不瞒你说,这个消息确是程师爷打听来的,我起初也将信将疑,后来自己进宫一打听,六阿哥因为豢养喇嘛受了严旨申斥,罚令闭门思过确是真的,他在皇上面前又极口否认府中藏有喇嘛也一点不假,所以我推断,六阿哥为了畏罪让那喇嘛暂时离开一下,也许是真的,不信停一会你再当面问一问程师爷,便知道了。”

  桂香把嘴一披道:“我才不去问他咧,要依我看,这人除会说大话骗人而外,简直一无足取,怎么您偏相信他咧?”

  允禵笑道:“你也不必太轻视他,此人委实确有几分才情,并非完全徒托空言,只不过玩世不恭,名土气习太重而已。其实他对我却是一片忠诚,绝非世俗之土可比,你只向后瞧下去便知明白了。”

  桂香不好再说什么,只有睃了他一眼媚笑道:“哎呀,算我说错啦,您王爷赏识的人,还能错得了吗?对不起,谢谢您,先出去坐一会儿,我这就要穿衣服来准备到六王府去咧,要不然,得罪王爷还能原谅,要违了军师的将令可就槽透了咧。”

  允禵笑道:“原来你还记着这个碴儿,须知他也是为了我呢。人家对你,不也当面谢过罪了吗?依我看,你二位这点小过节还是化去才好,改天我再备酒,替你二人解和如何?”

  说着,径向房外而去。

  桂香一面更衣起来,一面笑道:“照王爷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当咧。本来嘛,我新来乍到,怎么比得人家是您老师咧。不过,您得想想,这些时我为了侍候您,有半点顾惜自己这个身子吗?”

  允禵闻言,猛可的回身笑道:“你对我这一番心,和受的委屈我全知道。你放心,总有那么一天,总也教你知道我对你的一番心意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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