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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李飞龙惶恐道:“马爷所说的话,小人实在愚昧无知,如果真须小人效力,还请说明才好。”

  羹尧道:“既然派你去,当然我非说明不可。上次在邢台县城里你那兄弟行刺王爷的事,你应该知道了。王爷便是为了此事,不明十四王爷为何对他下此辣手,久已打算派一两个人,设法混进十四王府去,把这件事打听清楚。如派别人去,虽然也一样可以打听,但总不如李寨主是李云鹏的亲哥哥来得使他相信不疑,而天衣无缝,所以我打算请你多辛苦一点,李寨主明白了吧?”

  李飞龙这才恍然大悟道:“小人明白了,此事自信还可以一试。不过如要打听此事,必须在十四王府,设法住上些时。万一十四王爷因为小人兄弟因此丧命,有点赏赐,或者留在府巾任事,王爷和年爷能信得过吗?”

  羹尧笑道:“此事王爷已经全权托我,如果我对李寨主不能置信,肯放你去吗?只要你到了那边,十四王爷无论有何赏赐,你都可以收下。能留在府任事,那更再好没有,只须遵我嘱咐,按日将所知情形,来此报与我或马爷知道,便算交差。”

  李飞龙闻言不禁心花怒放道:“既然年爷如此吩咐,小人领命就是了。”

  天雄又冷冷的道:“李兄,你既然当面答应,这事就好办了。不过,年爷方才嘱咐的三事,还须记清才好。此事虽已派定李兄前往,可是那边府里的事,一件也瞒不了年爷,如果泄漏半点机密或者所报不实,你可估量着,要不然,还是此刻说明的好。”

  李飞龙闻言不由心中有点忐忑,再想起自己到北京城里来,年府便派人前去相邀的事,更加胆寒,忙道:“小人决不敢有违年爷嘱咐,如有泄漏机密,或者所报不实不尽,甘愿处死。”

  羹尧笑道:“李寨主不必胆怯,只管放心做去,好歹我自己知道。”

  说着那寿儿已用一个金漆托盘送上四封银子来,羹尧用手—指道:“这是两百银子,李寨主且先收下,这不算按月薪给,因恐你到了十四王府,少不得上下要些使费,所以先支此数。以后如有须用之处,只开出帐来,都可照付,我与王爷决不吝惜。”

  说罢,又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内面却是一个玉佩,一粒钮扣,一本帐簿,笑着递给李飞龙道:“这一本帐簿是我为李寨主预备的,以后如果因公需款只到此地来,向马兄索取此簿,写上用途数目,由我或马兄盖一个图章,便可照数取款。这一个玉佩是进出寒舍一个信物,只有此佩便可一直到这里来,不必再托门公通报。这个钮扣,看去极平常,其实却是鹤顶红所制,入口即死,李寨主不妨带在身边,备而不用。所以特备此物,是预防一旦事机不密为对方所知,自己估量着,决无幸免之理,便用此物报答王爷,以免多受活罪。不过假使应该用不用,或者见利忘义,竟把事机泄漏出去,那年某也自有收拾他的法子,虽然同样一死,就没有这样痛快了。”

  李飞龙不禁又是一怔,连忙躬身接过一一道谢, 一面道:“小人既经奉命,自当遵守年爷规矩,如果真的事到万难,一定一死报效王爷和年爷,不过事不宜迟,小人打算今晚仍回安定门小店,度过一宿,明日便去十四王府求见,年爷意下如何?”

  羹尧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明日便去回明王爷,派人前往河南设法替李寨主销案了。”

  说罢一看烛光笑道:“既这样说,李寨主便请回寓,恕我不留咧。”

  天雄也笑道:“李兄确以速回尊寓为是,说不定有位旧相识已在等着呢!”

  李飞龙一面告辞,一面笑道:“马爷不必取笑,小人初次到京,哪会有熟人等我?”

  说罢揣起银子和玉佩钮扣径去。羹尧送到厅外,走着又嘱咐了一番。李飞龙唯唯受教以后,大踏步出了年府,一直向自己寓所走去,到得安定门附近,已是二更光景。那店只有两进房子,—进得门去,便见自己住的北屋东间,隐隐露出灯光,心中方说:“这小二为何得知我已将回来,却将灯点着。”正待问时,偏那店小得可怜,只有一个小二,此刻因为客人不多,已经出去。再走近那间房看时,室内竟有一个人影在窗上摇晃着,不禁心中一动,想道:“难道真如那马天雄所言,已经有了熟人在此相候吗?”再就窗隙一望,只见一个乡下打扮的少妇,正脸对着床前桌上那盏灯坐着,因为脸背着,却看不出是谁来,心中又想,这也许是个串店的流娼,不知怎的观着房中无人,闯进房来兜生意的,不禁暗自笑道:“一个人只要运气一来,真是思衣得衣思食得食,他妈的,这几天正没处泄火,方才弄到二百银子外快,就有送上门来的人儿,只要她不是个丑八怪,也说不得留下,暂且解馋了。”

  想着,一手掀起帘子笑道:“你这妞儿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个时候,跑到我房间里来?是想找个现成买卖吗?来,来,来,咱们谈谈也好,大爷有的是钱,你接着吧!”

  猛可的,那村妇猛一掉头娇喝道:“你胡说什么?又打算找死吗?”

  李飞龙一听那声音便大吃一惊,再一细看,原来却是自己的老婆张桂香,脸上脂痕犹在,只是已经换了一身紫绸小袄,青布裙子,头上也改梳了一个抛家髻子,却用一幅宝蓝绢帕包着,不禁大骇道:“你……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我是在做梦吗?”

  桂香冷笑一声道:“你问我吗?我是来找现成买卖的,您李大爷有的是钱,为什么不拿出来让我接着呢?”

  李飞龙不由一怔,忙赔着笑脸道:“您别生气,我万想不到您这个时候忽然又改了装到这里来。还只道是一个串店的流娼,打算嘴头子上燥脾两句,赶走算数,还真能那么着吗?您到底是怎么来的,能先告诉我吗?”

  说着笑着,走近身边,把脸凑上去道:“我猜八成是王爷开恩,因为咱们夫妻多时不见面,所以着您来陪陪我是不是……”

  一言未毕,张桂香早扬起五条春笋也似的玉指,啪的一声,便打了他一个嘴巴道:“你简直自己忘记是老几呢。人家王爷就再体贴你些,能在这个时候,叫我到这鸡毛店里来伺候您李大寨主吗?”

  李飞龙被那一掌,直打得金星直冒,一手掩着腮帮子,忍着痛道:“那么,您到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张桂香见他掩着腮,向后退着,一副窝囊废的样儿,不由噗哧一笑道:“你且慢问这个,我先要审问审问你,你不是早经离开了王府么,为什么到这时候才回来?到底在什么地方呆着,还不赶快告诉我吗?”

  李飞龙一听,理直气壮的道:“你问这个吗?我因为信了你的话,所以一出王府,便到年二爷府上去,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如果不信,您明天可以到年府上打听打听,我去了没有。”

  张桂香一听又冷笑道:“我哪里有闲工夫去问那些?你既说在年二爷府上,年二爷对你说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李飞龙闻言,忽然想起羹尧所嘱,不禁把牙咬道:“这个……年二爷方才已经吩咐过,在他府里说的话,不许对别人说,所以我暂时也不能告诉你。”

  桂香看了他一眼道:“吓,你好哇,竟又在老娘面前弄起鬼来。我想那年二爷向来做事没有一件不光明磊落,能有事教你瞒着老婆吗?我想你一定以为我在王府里再也不会出来,所以又跑到不相干的地方去咧,今天如说实话还罢,否则我以后再理你才怪。”

  李飞龙闻言,急得直在跺脚道:“是真的,我才从年二爷府里回来,一刻也没有停,怎会到别的不相干的地方去?您这一下不冤枉死人吗?”

  桂香把眼—瞪道:“你骗鬼呢,今天要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哼哼,那你可等着我的。”

  说罢又冷笑道:“好几个月没见,你简直连规矩全忘记了呢!”

  接着霍的—声站起来,一把揪着李飞龙的耳朵道:“你这死王八,只几个月没见面全改了样呢,如果再不说实话,我不把你的耳朵扯下来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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