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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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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高明之谜 第二天雪霁天晴,天才一亮,云中凤便差了一人火工道人送了一封信来,羹尧打开一看,只见一张雪浪笺上面写着:“昨得山中急足来书,家君忽以嵩山一派掌门人已将毕五召回见谕,并嘱转陈两君,前途当不至再有宵小见扰,故凤亦暂赋归去,惜芦沟晓月不复能共赏矣。风雪载途,北风多厉,尚希珍重。” 前后并无上下款识,只押尾钤着云氏中凤四个铁线体的朱文小印,不禁向高明道:“她又说回去了,这回也许是真的。” 高明笑道:“这封信我能看吗?” 羹尧大笑道:“论语气他分明是给你我两人的,为什么你不能看。” 说着把那张便笺递了过去,高明接过一看,不禁赞道:“别的不算,只这笔小楷,就如美女簪花一般,便较之馆阁诸公也输其秀润。” 接着又道:“可恨这嵩山掌门人,怎么忽然又息事宁人起来,竟将那个什么嵩山毕五召回去,要不然,只要不受伤,即使稍受虚惊,我倒希望能再看到您两位多显几次身手,也好开开眼界。” 羹尧笑道:“贤弟真是不知江湖险恶了,想那嵩山一派,乃是当代少林正宗,其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奇人异士,岂是我等所能力敌?幸而云老英雄用江湖惯例,命他们的掌门人把毕五召了回去,要不然不但这沿途风波无已,便到京以后,多种杀机,彼此互相报复,也不是一件好事,你当闹着玩的吗?” 高明笑道:“这云老英雄的潜势力也就大得可怕了,一个王府的护卫,他也只凭一封信就能命他的掌门人把他召回去,真要为朝廷之患那还了得。” 羹尧道:“那又不然,这并不是他的力量,而是江湖上一个共同遵守的规矩,云老英雄不过只是依着规矩向嵩山掌门人责难而已。毕五虽然是王府护卫,他既出身江湖,一身绝艺又受之于嵩山一派,所以掌门人自有权力处置他,他虽可以不守江湖规矩,掌门人却推不了这个责任。” 高明笑道:“难道江湖规矩大过朝廷的法度吗?” 羹尧摇头道:“江湖规矩怎么能大过朝廷的法度,不过,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譬如十四王爷竟差毕五、李云鹏之流来行刺于你,这也是朝廷的法度吗?再说,朝廷立法所以为国为民,有司执法亦所以为国为民,毕五、李云鹏所作所为能算是为国为民吗?他们既不是为国为民,则云老英雄自然得用江湖规矩向嵩山掌门人责问了。” 高明默然半晌道:“依大哥这么—说,假如上有失德,这乱法犯禁倒是应该的了?” 羹尧笑道:“这话然而不然,所谓上有失德,要看是如何失德?乱法犯禁,也要看他是为了什么?譬如汉高祖起自亭长手提三尺剑以覆暴秦,你能说他是乱法犯禁吗?又譬如唐太宗元武门喋血诛兄杀弟,你能说他是失德吗?” 高明道:“大哥不但武功文学都有了不起的造诣,便这读史见解也超人一等,你真可以算得唐太宗千载而下的一个知己。不瞒你说,小弟向来读唐书,读到玄武门喋血这一段书,就常常废卷长叹,以为以唐太宗这样一个英明之主,为什么会做出这等诛兄杀弟的事来,经你这一说我倒明白了。人家在当时全是为国为民,所以才不恤大义灭亲,演出玄武门喋血的惨剧来,如若不是此心惟天可表,他敢这段史迹坦白留给后人看吗?” 羹尧道:“如此说来,这唐太宗的千古知己,不是愚兄倒是贤弟了。” 说罢,不禁相与哈哈大笑,再看两马背上伤痕,经医取出蒺藜针刺之后并无大碍,便又登程前进。一路无话,到京以后,已是风雪残年,羹尧回家,见过母亲兄嫂,又见妹妹侄儿俱已长成,不由分外欢喜,家人骨肉,久别重聚,天伦之乐,自难尽述。隔了一两天,忽然想起高明曾有登堂拜母之约,为何不见到来,心想也许他是雍正上宾,出京又衔有使命,有事羁延,一时未能践约,既是知交好友,何必要拘形迹,便命从人备马,直向安定门内雍王府而去,初意高明不过王府门客,彼此又脱略形骸,连举人服色也未穿,仍是平常打扮,便帽貂裘之外,并加了一件天青缎子马褂。等到了府前,随从家人将帖子投进去,半晌都不见高明来迎,心方诧异。忽听辕门三声炮响,鼓乐之声大起,两行护卫一字排开。好似迎接什么出色贵宾一样。心想,雍亲王乃是当今皇帝的四皇子,这等排场,所接想必是蒙古铁帽子王,或者额驸,海外诸王宾客,便是六部九卿也无须如此,方觉雍王既延贵宾,高明身为总文案也许未必便能出来。忽见两名头戴白石顶子的戈什哈,扬着名贴抢上来,就是一个抢千,高声道:“禀年二爷,咱们王爷现从暖阁出来亲自迎接二爷,就请随我们来吧!” 羹尧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正在埋怨高明好不知事,为何自己不出来,却反惊动雍王亲自来迎,自己又未穿官服,这一来不禁有点进退维谷之势。正想着,又是一阵细乐,中门大开,再看时,那雍王已从甬道上,抢步迎出来,饶是羹尧出身显贵,又是一个豪侠不屈之士,也为这等异数所慑,连忙拜伏在地叩头道:“羹尧一介草茅下士,决不敢当王驾这等优礼。” 耳边只听得那雍王大笑道:“大哥,你折杀小弟了。” 说着一面搀扶着,一面也要行礼下去。羹尧一听那声音竟是高明,不由更加诧异,再抬头一看,那迎来的雍王面目果与高明无异,只是已经换了一身亲王服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高明就是雍王微行的化名,连忙一面拦着,一面又叩头下去道:“羹尧该死,一路上竟不知王驾微行,诸多僭越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雍王哈哈大笑道:“大哥怎么也跟俗人学样起来?我因回京以后,府中诸事待理,实系无法分身,所以没能先去拜望大哥,给伯父伯母请安,还望大哥恕罪才是。” 说着,一把将羹尧扶起,又笑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请随我到里面细谈吧。” 说着一面携着羹尧,把臂同行,一路径入西花厅,自己平常起坐的秘阁里面笑道:“大哥,你还记得在路上说的话吗?怎么一到此地转形拘束起来?昔日光武帝因与严子陵抵足而眠,千古成为佳话,便唐太宗在天策府时,也与诸将时同起卧,你如再拘形迹便是看得我不如古人了。今后,我还有若干大事要向大哥请教,你这样以世俗眼光目我,那还有什么可以商量呢?” 羹尧见雍王执手相看,一脸诚恳之色,不禁感动万分,慨然道:“既是王爷如此对羹尧器重,我便肝脑涂地,也必图报于万一。不过王爷对羹尧的称呼还请改过,要不然,不但外人听见有些骇怪,就在羹尧也未免有僭越之罪,这一点还望体念下情,加以俯允,羹尧才敢讲话。” 雍王笑道:“这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是在云家堡便已说得好好的,现在怎能反悔呢?不过,大哥既怕外人听见,有点疑忌那也是实情,我们以后就此约定,当着旁人决不以兄弟相称,但是如在此间,和老伯的私邸,那却又当别论,如果再客气,那大哥便不屑相交,弃我如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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