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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羹尧又一再说明,才将丫头拦住。饭罢之后,中凤见羹尧似有倦意,才命二婢,唤来粗使仆妇将家伙收拾,一同回去。

  在另一方面,高明也由云中雁陪着用过晚膳,席次,每有所问,中雁均含笑不答,只说些附近名胜和当地风土人情,饭罢以后,小坐即行告辞回去。高明方欲就睡,忽然云霄拄杖走来,寒喧之下,却笑道:“日间承高爷见询此番邀请入山之意,彼时实因年马两位在场诸多不便,所以未便启齿,本拟明日再行奉申,因恐见疑,所以特来陈明,并有奉恳之处,倘蒙见允,老朽终身感激。”

  高明忙将左右屏退,一面道:“老山主只要有须用高某之处,无不尽力,如须雍邸为力,在下也不难做到……”

  云霄笑道:“高爷误会了,老朽如为本身开罪朝廷之事,怎敢如此大胆冒昧,用迹近要挟的手段来对付您,那不是罪上加罪吗?”

  高明不禁出乎意料之外的一怔道:“然则又所为何来呢?”

  云霄慨然道:“高爷盛意固然可感,但老朽所求的,实在是因为平日略诸相人与子平之术,对于小女中凤更外钟爱特甚,此次得见同行的那位年爷,虎头燕颔,是个干城之相,将来必至位极人臣,所以想求您一言,代为作伐,了却老朽一段心事。”

  高明不禁默然半晌,看了云霄一眼笑道:“岂但老山主有意,便高某在初见令嫒和年兄时也有此意,不过……”

  说着又看了云霄一眼道: “恕我直言老山主请勿见怪,如以令嫒才貌与年兄人品来说,正是一对。无如老山主正在得罪朝廷,窜身草莽之际,那年兄又是八旗世族,出身阀阅之家的新孝廉,在下即使尽力也恐怕未必敢做主呢?”

  云霄笑道:“我所以要求高爷大力的也正在此,不过老朽相法向来极准,只因久已断定小女才貌虽尚不恶,亦主大贵,但实在是一个二房之命,所以才敢不揣冒昧,来请高爷作伐。只年爷亲口答应,不妨等他正室夫人完姻之后,再令小女陪侍巾栉,否则老朽岂无自知之明,敢以盗首之女敌体出身巡抚公子的孝廉公吗?”

  说罢哈哈一笑,高明不禁暗笑,这老头子说了半天,费了这么大的手脚,原来只想把女儿送给姓年的做妾,便也笑道:“既老山主自甘降格以求,高某岂有推辞之理,不过令嫒人是否愿意呢?”

  云霄道:“实不相欺,老朽因笃信命相之学,所以才命小女,假托卖唱,暗中择婿,对于年爷,不但老朽心折,便小女也自知命薄,宁为当世英雄侍妾,决不愿做庸人之妻,此点高爷但放宽心,决无相戏之理。”

  高明又沉吟半晌,微笑道:“既然老山主如此说,高某决尽全力,促成此事。不过如在宝山便向年兄说明,诚恐仍有未便,转生枝节。如依高某之意,莫若稍假时日,再行启齿,老山主以为如何?”

  云霄掀须大笑道:“只要高爷能代尽力,决无不成之理,老朽怎敢急急?此事便待高爷回京之后,再向年爷说明也未为晚,我之所求的也只在高爷一诺而已,如今我已放心一半了。”

  高明闻言也笑道:“如照世俗之例来说,这媒人绝无白做之理,我也有一事相求老山主呢,您能见允吗?”

  云霄笑道:“只要高爷能替我了却这段心思,如需谢媒之礼,老朽岂敢吝惜?但不知高爷有什么事要下委呢?”

  高明道:“久闻老山主精于风鉴,所以我想乘此请求一相使得吗?”

  云霄微笑道:“今日一见,我不就说过您跟年爷两人都是极难得骨格吗?不过您这一副相貌比年爷更好,此时此地老朽决不敢胡说。也容待他日晋京,到雍王府再为细谈如何?”

  高明哈哈大笑道:“老山主,就连这点小亏也不肯吃,谢媒之礼,一定要在令嫒过门之后才能让我到手吗?”

  云霄道:“这个老朽怎敢?实在是您这个相太奇了,所以我不敢说。”

  高明笑道:“据老山主方才说年兄的相已是位极人臣,我的相更比他好,那岂不要造反吗?幸亏是在此间说说取笑,要在别的地方去一说,岂非贾祸之道。算了,我的媒是照做不误,这谢媒之礼还是免了吧!”

  云霄正色道:“说笑是说笑,老朽绝非江湖术士,信口开河,委实高爷的相太教人难说,如若不验,那我以后真不敢再相天下士了。”

  说罢立刻起身告辞道:“老朽之意现在已经说明,既蒙金诺,感激不尽,高爷鞍马劳顿也该休息了,暂且别过,明日再见吧。”

  说着,把手一拱,便向室外走去。

  高明连忙拦着道:“老山主请恕高某失言,暂且慢走再略谈数语如何?”

  云霄笑道:“高爷尚有何见教?老朽委实因为夜深了,才权且别过了,决无他意。”

  高明也笑道:“方才实系是我失言,不过既承老山主谬以奇相见许,君子问祸不问福,贱相究竟如何奇法,能见告一二吗?”

  云霄只微笑不语,高明不由道:“老山主如再不肯见告,便真是见怪了。”

  云霄道:“方才老朽已经说过,只等到京晋谒再为奉告,高爷何忙在一时呢?此间虽然均系老朽子弟居多,绝不致便有意外,但是耳目众多,难保不泄漏出去,昨夜兴隆集出事,便是前车之鉴,高爷如何只管追问老朽呢?”

  高明闻言,心中不知是惊是喜,但是脸上只淡淡的一笑道:“既然老山主如此多虑,那就容俟到京再为请教吧。”

  说着,一直送到室外,方才自去安睡。

  第二天一清早,羹尧尚在睡梦中,忽然听见高明在楼下高声叫道:“年兄,你还没有起来吗?我且教你看件东西如何?”

  连忙把眼一揉,一面推开被子,披着衣服,一面道:“高兄,你好早,请上来吧。”

  遥闻高明哈哈大笑道:“现在还早吗?你且请起来看看,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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