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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道姑凤目深注,微微点头:“这个名字起得好,人如其名,当真李家的玉麒麟……”

  年轻人李玉麟道:“仙驾……”

  美道姑微一摇头:“三清弟子出家人,往事不提也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在这儿等的,就是当年辽东李家的人。”

  李玉麟为之猛一怔。

  美道姑道;“你信么?”

  李玉麟微一定神,他倒没表示信与不信,问道:“仙驾,李家人近二十年绝迹江湖……”

  美道姑道:“我知道你不信,其实这也难怪,李家绝学冠宇内,论文,子弟也个个胸蕴渊博,才高学富,读书人岂能轻信怪力乱神,不错,李家人是绝迹江湖几近二十年,不过我要告诉你,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并不是第—个现身江湖的李家人,你信是不信?”

  美道姑话里有话,弦外有音。

  李玉麟听得心神猛震,急道:“仙驾……”

  美道姑截口道:“先告诉我,你现在相信了没有?”

  李玉麟忙道:“我……”

  美道姑道:“二十年前,我跟令尊、令堂订交于京师;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在此地等到的李家人,是他们两位的后人,李家的第三代,论起来,你晚我这个三清弟子出家人一辈。

  李玉麟耳闻此言,就要改口说话,但突然脑际灵光电闪,急道:“仙驾可是当年那位万……”

  万宇甫出口,美道姑立即截口:“记得我刚跟你说过,三清弟子出家人,只有如今与将来,没有过去,我的过去,不提也罢。”

  李玉麟忙道:“是,那么仙驾……”

  “告诉我,你信了没有?”

  李玉麟忙道:“晚辈不敢再不信。”

  美道姑微一点头,道:“那就好,我就没有白误清修、白跑到这儿等你李家人。”

  李玉麟忙又道:“仙驾所说,晚辈并不是二十年后的今天,第一个现身江湖的李家人,指的可是舍妹?”

  美道姑道:“你以为我指的是谁?除非,李家另外还有别个我不知道的,二十年后的今天,已经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李玉麟忙道:“没有……”

  美道姑道:“那么,我指的就不是别人,是不是?”

  李玉麟道:“舍妹搭乘‘山海关’龙家车行的车,在‘喜峰口’外甫自遭劫失踪……”

  美道姑道:“你又以为我在这儿等李家人,为的是什么?”

  这句话任何人都听得懂,何况是李玉麟。

  他心里一跳,忙道:“请仙驾指点迷津。”

  美道姑微一摇头道:“我自误清修,来到此地等李家人,为的就是这件事,奈何我并不能指点你什么迷津。”

  李玉麟为之一怔:“仙驾这话……”

  美道姑神情一肃道:“你应该懂事关天机四个字。”

  李玉麟心头震了一下,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美道姑又道:“我若是现在加以点破,泄露天机,误我道业事小,加速其祸,逆天行事,使得冥冥中注定事有所改变,我的罪过就大了……”

  李玉麟道:“晚辈愚昧,不知仙驾这话……”

  美道姑道:“你是不懂,人世间不懂、不明白的,又何止你一个?年轻人,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有当年的因,才有今天的果,某个人的一念之误,便导致了这—代的情、孽、恩、怨。不过天心仁厚,令妹有惊,未必有险,两代的情孽恩怨,或许要在她一个人身上化解,所以,令妹的下落,只能靠你自己去找、去寻。还有,你李家虽然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但跟当朝爱新觉罗氏,却有难以分开的关联,这一代的你,也跟李家的上两代一样,必须要往京里走一道,甚至,对爱新觉罗氏,你比你的上两代还要深入。”

  李玉麟忍不住插口道:“仙驾……”

  美道姑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言尽于此,帮不上你别的忙,给你一样东西,或许对你能有些帮助,接住!”

  她袍袖微展,一点乌光直奔李玉麟心口射到,其疾如电。

  李玉麟忙抬手翻腕,一把抄住,那点乌光入握,他还没有完全觉出那究竟是什么。

  只听美道姑道:“年轻人,紧记住我的话,你我后会有期。”

  话落,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李玉麟急叫道:“仙驾……”

  美道姑脸色一寒,圆瞪一双凤目冷喝:“只为当年一段交情,我做的已经很够了,难道你非要误我道业不成,难道没有别人帮忙,这二十年后的江湖路,你李家人就一步也走不得?”

  李玉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怔住了,眼睁睁看着美道姑道袍迎风,衣袂飘飘,迈步出亭。

  看上去,美道姑走得不徐不疾,但当转眼工夫后,李玉麟定过神采,美道姑竟已出百丈之外。

  这美道姑究竟是何许人?

  是不是他所想象的当年双亲在京订交的那位故人?

  那位寄身风尘中的奇女子?

  如果不是她,这位美道姑又是何人?

  如果真是她,她怎么皈依三清,成为道家弟子?

  她又怎么能知过去未来,难道她真已得道,将登仙籍?

  李五麟正自思潮汹涌,脑中闪电百转,突然觉出手还握了样东西。

  忙摊手一看,手里握的竟是块非金非铁,其色乌黑的牌子。

  那面牌子只三寸见方,寸余薄厚,上头只携刻着一颗虎头,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又是什么?

  李玉麟脸上一片茫然……

  “通州”,这个地方不算小、但由于不远的地方坐落着天子脚下的帝都——北京城,也就显不出它来了。

  “通州”不是小地方,也挺繁华、挺热闹。

  “通州”的热闹,在城门外就觉出来了,进出城门的数都数不清,车马行人、士农工商,让人只觉得城门最好再宽上几尺才够用。

  进得城门,看得更清楚,笔直的一条大街,两边的生意买卖鳞次栉比,吃的、住的应有尽有。

  街上的行人,男女老幼,熙来攘往,赶会似的。

  话声、车马声,能震得耳鼓生疼。

  这边只有通州的一个城门,另外还有三个呢!

  那儿都有要饭的、连帝都所在的京城都少不了,“通州”当然也不例外。

  瞧!紧挨着城门两边的屋檐下,就挤着十几二十个,有蹲着、有坐着的。

  蹲的也好,坐的也好,都是一个德性,蓬头垢面,穿一身破烂,逢人就伸手,嘴里头全是滚瓜烂熟,说上百遍都一字不差的“央告词儿”。

  有施舍、有给的么?

  有,人心总是肉做的,谁能没恻隐之心?

  那一个个缺边儿带口儿的破碗里,不时响起叮当声,一枚枚的制钱儿,不多,可是从这时候要到晚半晌,明儿个一天的吃喝应该够了。

  除非哪一个想上馆子里叫几个菜、弄半斤酒。

  当然,有哪一个真能那么样吃喝,他也就算不得要饭的了。

  只一枚枚的制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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