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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关山月道:“姑娘是说……”

  高梅道:“这些船,操桨、摇橹是捕鱼的,有的是赶早,有的则是忙了一夜的归舟,张帆的则不是货船,就是客船,也得赶早。”

  关山月道:“姑娘怎么知道?”

  高梅道:“不稀奇,各地的水上人家,靠水吃饭的都一样,会水的人家哪能不知道这个?”

  关山月道:“‘鄱阳湖’里必走客货商船?”

  高梅道:“怎么不走?像这样的大湖,不通江,就通河,通江更能连上南北大运河,这种通四方的水路,各地方去得,客货船能不走么?”

  这就不像小姑娘,像大姑娘了。

  关山月道:“谢谢姑娘教我,我又多知多懂了一样。”

  高梅有点不好意思,轻嗔:“关大哥这是干嘛呀!我出身会水的人家,问我水上的事,我还能不知道?要是连水上的事都不知道,我还算什么出身会水的人家,那会让人笑死。”

  关山月道:“我说的是实话。”

  高梅也转了话锋:“对了,关大哥,咱们走水路好不好?”

  关山月道:“走水路?”

  高梅道:“是呀!‘鄱阳湖’通长江,这条水路到‘江南’既近又快,一路上还可以看风景,比旱路强多了。”

  关山月道:“这我倒没想到。”

  高梅道:“我想到了。”

  关山月道:“就依姑娘。”

  关大哥愿意听她的,高梅高兴了,笑了,忙扬手向湖中连招。

  关山月道:“姑娘这是叫船?”

  高梅点头:“是!”

  只见一条挥桨小船划了过来,船尾摇桨一人,船头站立一人,船尾摇桨的手法熟练,双桨翻飞,船行很快,一看就知道是个长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老手。

  关山月道:“咱们坐这种船?”

  高梅笑着道:“不是的,这种船是‘鄱阳湖’里的船,哪能坐这种船走大江水路;这儿水浅,大船靠不了岸,必得坐这种船去换大船。”

  关山月明白了,说话间小船已来近,站立船头那人二十多岁,穿着虽像水上讨生活的,可是白白净净,却不像个长年受风吹雨打太阳晒的,他扬声说了话:“姑娘叫船是……”

  高梅道:“我二人要换大船去大江水路。”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知道了!”一顿,轻唱:“靠岸!”

  船尾那摇桨汉子三十出头,既黑又壮,倒像个长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应声停桨,划一桨,小船立刻打横靠岸。

  小船靠岸,船头白净汉立即眺上岸拉住船头,让关山月跟高梅上船,然后他才又上船站立船头。

  坐的坐好了,站的也站好了,船尾摇桨汉这才划船离岸,往湖中划去。

  高梅道:“我们两个人,这一趟多少钱?”

  这时候才问。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随客人赏。”

  还好船家老实,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开价,否则这船坐还是不坐。

  坐,得出高价,多花钱;不坐,得折回头,下船上岸,多麻烦。

  想必,在水上讨这种生活的,挣的虽然是辛苦钱,但都老实。

  高梅道:“怎么说?”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大船远近不一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上大船。”

  说得是,公平,合理。

  高梅明白了,没再说话。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却又道:“下过,你二人不必给钱,我不要你二人的钱。”

  高梅一怔:“为什么?”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因为我要的是你二人的命!”

  这话……

  高梅又一怔:“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我这话就是这么说的,你这个男伴好武功,好身手,可是那是在陆上,如今已经到了水上了,那就得看我的了!”

  话落,他两脚左右踩船。

  这时候船已离岸老远,水必已深,要是摔下船去,那还得了。

  高梅不怕水,可是她自然的反应,忙伸两手抓住船边。

  关山月仍那么坐着,没动,镇定,泰然,道:“虽然如今已经到了水上,也未必看你的。”

  这话说完,船不晃了,不摇了。

  高梅忙叫:“关大哥……”

  白净汉子脸上变色:“是你捣鬼?”

  关山月道:“这不叫捣鬼,这叫‘千斤坠’!”

  白净汉子没再说话,翻身一头扎进湖里,水声不大,水花也没溅多少,足证是个水里好手。

  白净汉子一头扎进了湖里,船尾那摇桨汉子往后一仰身,人也不见了,也一头扎进了湖里,水声也不大,也没溅起多少浪花,显然也是个水里好手。

  能在水上讨生活,水里的功夫还错得了?

  高梅叫了一声:“他俩要凿船!”

  她身子一歪,也一头扎进了湖里。

  没听见水声,也没看见浪花。

  这就显示出水里功夫的高低了。

  关山月站了起来,刚听见高梅那声叫,心头虽然震动了一下,可是他并不怕。

  这时候船虽然离岸已经不近了,就算船遭凿沉,飞渡这段距离,还难不倒他。

  没听见有人凿船,却看见水里连连往上冒泡。

  转眼工夫之后,水声响起,水花四溅,高梅从湖里冒起,手里还拉了一个人,是那白净汉子。

  是那白净汉子没有错,白净汉子他却闭着眼没动静。

  只听高梅道:“关大哥,帮忙把他拉上船去。”

  高梅无力把白净汉子弄上小船,关山月可轻而易举,伸手把白净汉子拉上了船。

  高梅虽无力把白净汉子弄上船,自己上船可不难,她浑身湿透,道:“我制了这一个,那一个一看不对跑了,有这一个就够了,我没去追那一个。”

  一巴掌拍在了白净汉子背后。白净汉子一声咳,喷出了一口水,醒了,醒来定过神,然后脸色大变,要动。

  高梅说了话:“你是打得过?还是跑得了?”

  白净汉子收势没动。

  他不失为一个明白人,打既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陆上水里都不行,所以也就知机,识趣不动了。

  关山月也说了话:“你不要我二人的钱,却要我二人的命,不像‘鄱阳溺’的水寇,你是……”

  白净汉子也说话了:“原以为在陆上你行,到了水里就得看我的,没想到这个雌儿是水里的好手,我阴沟里翻了船,既然落进了你手里,要杀要刚任你了,何必多问?”

  听这番话,倒是像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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