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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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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目射异采,笑了:“老掌柜的,算我失言,这趟出门儿碰见你金掌柜这么一个够朋友,我不虚此行,足堪安慰……”顿了顿,接道:“我明白了,是‘京华武馆’那位九哥对我动了疑,其实他那是想出口气,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一摆手,又接道:“金掌柜的,你请坐,咱们好好儿谈谈!” 金掌柜的愣在了那儿,没动,瞪着老花眼道:“关爷,您,您知道了?” 关山月一笑说道:“没什么,说穿了不值一文钱,‘京华武馆’的那位,这是那位小二哥告诉我的,至于他怀疑我,那是我自己猜的,因为我多一句嘴,颇令他难堪!” 金掌柜的摇了摇头,道:“关爷,老朽看您……” 关山月又一摆手,道:“金掌柜的,有话坐下说!” 金掌柜这才应声又落了座,坐定,关山月抢先开了口:“金掌柜的,听说您就一个人儿?” 金掌柜的一怔点头,道:“不错,这八成儿又是那快嘴的东西……” 关山月笑道:“别怪他,掌柜的,这该没什么怕人知道的,对么?” 金掌柜的神情微震,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关爷说的是,这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 关山月目光深注,笑了笑,道:“金掌柜的,恕我直言,像你金掌柜的,年过半百至今犹是单身光棍一个人,可并不多见!” 金掌柜的脸色微变,随即神情一黯摇了头,道:“那有什么办法,天生的绝后命,再说,人家姑娘不愿嫁我,我总不能动手去抢呀……”自嘲地一笑,接道:“关爷,您瞧,像老朽如今,无拘无束,不也挺好么?” 关山月微微一笑,改了话锋,道:“金掌柜的,我听说东屋里住了个病人……” 金掌柜的微微吃了一惊,说道:“关爷,这又是……” 关山月一摇头,道:“不,掌柜的,这是我自己听见的!” 金掌柜点头一叹道:“是不错,关爷,那是个可怜的要饭老化子,大冷天里饥寒交迫,倒在路边上,被老朽看见……” 关山月道:“这我问过小二哥了,小二哥对我说的颇为详尽,掌柜的跟那位,一位可敬,一位可怜。” 金掌柜的道:“又是这快嘴东西,关爷,您过奖,那一位可怜是实,老朽这却不敢当可敬二字,现成的善事,也是为自己,这辈子没了指望,总要修修下辈子!” 关山月道:“掌柜的过谦,他害的是什么病?” 金掌柜的迟疑了一下,轻咳说道:“也没什么,上了年纪,受了点风寒……” 关山月笑道:“掌柜的这是欺我外行,掌柜的年轻时候悬壶济世行过医,一点风寒会看不好?再说,受风寒的人,会咯血么?” 金掌柜的一惊红了脸,半天始窘迫地道:“不敢再瞒关爷,他是受了颇重的内伤,血气瘀结……” 关山月道:“掌柜的,这有什么怕人知道的?” 金掌柜的窘迫地笑了笑,道:“关爷,老朽虽是个商人,但对江湖上的事儿,年轻时候还多少知道一些,这老化子既是受了内伤,那定然是被人打伤的,打伤他的人,也必是他的仇敌,既如此,老朽怎敢让人轻易知道……” 关山月笑道:“可是,掌柜的,如今毕竟被我知道了。” 金掌柜的一震忙道:“老朽不信关爷会是……” 关山月笑道:“自然不是,要是的话,在小二哥告诉我之初我就闯进了东屋,何必候至如今,你说是么?” 金掌柜的神情一松,忙赔笑说道:“是的,是的,关爷所说极是!” 关山月目光一转,道:“金掌柜的,凭你那高超医术,既知病因所在,难道就治不好那老人家?” 金掌柜的面有愧色,赧然说道:“不怕关爷见笑,也许是老朽所学肤浅……” 关山月道:“金掌柜的,见笑事小,人命事大,他已被抬进客栈三天,但负伤已绝不止三天,别耽误了人,如果金掌柜的愿意,我想去看看他!” 金掌柜的忙道:“难道关爷也……” 关山月含笑点头,道:“我略通岐黄,虽不会比金掌柜的高明,但两个人看看,总比一个人看要好得多,也许……” 金掌柜的霍地站起,道:“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老朽求都求不到,关爷,请!”说着,抬手向外一让! 关山月含笑站起,举步行了出去! 金掌柜的带路,走长廊直奔东屋! 到了东屋前,金掌柜的轻轻推开了屋门,窗户紧闭,密不透风,这东屋里好黑,好暗!站在门口,那一股子药味及血腥气便往鼻子里钻! 金掌柜的侧身让路,道:“关爷,请!” 关山月一点也不在意,举步行了进去! 甫跨进门,只听一个有气无力的苍老话声,由那黑暗一围的炕上响起:“是哪一位,金……” 是哪一位?这老化子出言不俗! 金掌柜的随手掩上了门,忙道:“老人家,是我,金一贯……” 关山月扬起了眉,又皱了眉,道:“金掌柜的请点上灯!” 金掌柜的应了一声,忙掏出火石燃着了火折子,点着了桌上了一盏油灯,光线虽然嫌昏暗,可较适才好多了! 只见那炕上躺着个灰发蓬散如草,既黄又瘦,两眼涣散无神的老化子,一个胡子老长,病态怕人! 别看他鹑衣百结,是个要饭的化子,那铺盖却是全新的,新的是新的,可是如今已够脏了,被褥那上面一端,血渍斑斑,色呈紫黑,都干了。 老化子一眼看见眼前多了个人,瞪着关山月道:“金……掌柜的,这,这位是……” 金掌柜的忙道:“老人家,这位是小号刚住进来的客人,听说老人家害着病,所以特地要我赔着他过来看看!” 老化子“哦!”了一声,那骨瘦如柴,只剩了皮包骨的双手一撑,挣扎着扬起上半身,便要坐起! 关山月忙跨前一步,摇手说道:“老人家,别跟我客气,您也不宜动,请躺着,躺着!” 老化子又躺了下去,那倒不是他没再客气,而是他没有力气坐起来,这一撑已累得他剧喘阵阵,好不痛楚! 他连喘带哼地又道:“那么,这位老弟台,请,请随便坐坐!” 关山月道:“谢谢老人家……”走前—步坐在了炕上,又道:“老人家,我略通岐黄,愿稍尽绵薄,请伸出手来让我替老人家看看,俾便对症下药……” 老化子那胡子长乱的嘴角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只是,他望着关山月道:“老弟台,你也通医术?”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怎么,老人家不信么?” 老化子吃力地摇了摇头,道:“不是老要饭的不信,而是老要饭的自已知道,我这病已入膏肓,就是华陀重生,扁鹊再世也没有用了,如果你老弟台愿意帮老要饭的话,老要饭的只求老弟台一件事,那就是趁老要饭的还没有断气儿之前,把老要饭的弄出去,别让老要饭的一旦伸腿瞪了眼,脏了这块地儿,害得金掌柜的没客人上门……”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面对一个“死”字,竟然毫无惧色,也不再有那凄凉意味,看来,他是想通了!要不然,这老化子便是生就一付铁铮硬骨头! 听完了话,关山月笑了,道:“老人家,金掌柜的不是一般商人,他既把老人家接了进来,尽了力,他未必怕您老人家脏了这块地儿,老人家,这差事我不干,您另请高明……” 老化子笑了,笑得颇为爽朗、豪迈:“老弟台,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关山月道:“老人家,天下有意恩的人很多,可巧您碰上了我,这该委诸一个缘字,既属有缘,我能不为您稍尽心力?老人家,您很豁达,但却不能豁达得连可留的命都不要了,死并不可怕,想通了迟早都能死,但是,老人家,死有轻重之分,像您这样的死,我不敢苟同,也要大胆批评一句,那太不值得,我虽不是华陀扁鹊,无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但对您老人家这不能称之为病的病,倒还有几分把握,那么,何妨让我试试?” 老化子又笑了,道:“老弟台,你更有意思了,老化子还没请教……” 关山月截口说道:“老人家,那是您病好了以后的事,如今,请伸出手!” 老化子道:“好吧,就让你试试吧,只是老弟台,死马当做活马医,可别抱太大的希望,要不然你会……” 关山月道:“老人家,少说一句,伸手。” 老化子道:“老弟台,老要饭的遵命!”说着,自被窝里伸出了那只手! 关山月伸二指搭上老化子的腕脉,两指甫一搭上,他神情微微一惊,接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两道眉锋越来皱得越深,一时里,这东屋里好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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