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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傅怡红道:“这倒是,当时的梅家,何等声威,何等势力,休说是“扬州八怪”,就算是“扬州八十怪”,也不敢轻碰梅家。”

  江山道:“雪姑娘可知道这位“拼命二郎”乐无畏现在在什么地方么?”

  雪艳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这就要去问“扬州第一楼”那有数的几个人了,自从四、五年前扬州地面上就看不见“扬州八怪”的人影了,或许他们现在身分不同,一向深居简出的缘故!”

  江山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得赶快去“扬州第一楼”去,就此别过了,异日再谋后会。”

  他没容傅怡红跟雪艳芳说话,一抱拳一掠而去。

  雪艳芳要说话,但她刚抬起头江山已没了影儿。

  傅怡红道:“艳芳,咱们走吧,我先把你跟春喜安置在一个安全地之后,再想办法找你的哥哥。”

  雪艳芳点了点头,傅怡红体贴地扶她上了马车,雪艳芳微微她笑着,心里真是感到欢喜。

  江山赶到了“扬州第一楼”。

  只见门前空荡寂静,“扬州第一楼”刚要门上最后一扇门。

  江山一脚垮了进去,那上门的伙计道:“客倌,我们已经上门了。”

  江山道:“我知道,我并不是来这儿喝酒的,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掌柜的,他在这儿么?”

  伙计道:“我们掌柜的早回去了,客倌有什么事么?”

  江山道:“你们掌柜的住在那儿,我要找他商量明天酒席的事儿。”

  伙计道:“就在后头,客倌请等等,我上好门到后头叫他去。”

  说话间,他已上好了最后一扇门,提起桌上那盏灯道:“客倌随便坐坐,我现在就去叫他。”他提着灯往后走去了。

  江山跟上一步道:“干脆我跟你一块儿到后头去吧!”

  伙计提着灯在前带路,过了一条走道进了一个大院子,相当大的一个院子,东西两厢和上房总有好几十间,但却黑漆漆的没有一盏灯。

  伙计轻“咦”了一声,道:“都睡了?今天怎么都睡这么早。”

  他提着灯直奔上房,到了房门口,他叫了雨声没人答应。一堆门,门开了,他“咦”了一声,提着灯走了进去。

  江山没跟进去,就在房门口站着,他料到了几分,想八成他迟来了一步。

  雪芳跟人走了,一定会泄他们的底,一定会有麻烦的,他们不得不先躲一阵。果然,很快地伙计又提着灯出来了。

  他一脸的诧异还陪着笑,说道:“客倌,我们掌柜的跟帐房都不在,请明天再来吧,真怪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都出去了。”

  江山道:“有劳你了,这家酒楼是你们掌柜开的?”

  伙计道:“是啊,怎样?”

  江山什么也没再问,他知道这个伙计所知道的少得可怜,再问他也是自问的。

  扬州西大街有一座大宅院,两扇朱门,一对大灯,门前光如白昼,停满了马车,宅里灯光上腾,彻夜不熄。

  当扬州城其他地方熄灯关门的时候,这个地方最热闹。

  这座大宅院跟别的宅院不同,别的宅院有厢房有上房,这座大宅院进门却只见一座大厅,特别大。

  这当儿大厅里灯光处处,纤细毕现,十几张大桌子坐满了,给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有钱的老爷们。这些人个个衣着鲜明气派,有的甚至带着下人在身旁伺候。

  冉看大厅的摆设,一桌一几无不考究,无不豪华,这个地方也不是没钱人能来玩的。

  十几张桌子,骰子、牌九、押宝,应有尽有,要什么有什么。

  很显然的,这是一座赌场,而且是一座相当大的豪华赌场。

  这在扬州算不了什么。

  扬州本是民贫地瘠之区,但却富甲天下,这跟盐官盐商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也和文士结了不解缘。

  所以“扬州”到处不但昼舫歌楼、优娼舞妓,供此辈每无虚夕地征歌逐舞,而精研食谱、招妓传花也成了一时风尚。

  因之,郑板桥的“扬州”竹枝词云:“千家养女皆教曲,千亩栽花当作田”。

  扬州是郑板桥故乡,连他仕官时都常怀念扬州。

  他常说:“我梦扬州,便想到扬州梦我,第一是随堤绿柳,不堪烟锁,潮打三更似步月,两荒十里红桥火,更鲜红冷淡不成圆,樱桃颗,同日向江村躲,同日上江楼卧,酒人个个,花径不无新点缀,沙鸥颇有闲功课,将白头供作折腰人,将毋左。”

  眼下这座赌场里,千之八九都定是富商,且都是能作豪赌、一瑜千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皱的富商。

  看,那十几张桌上,不管是赢家也好,输家也好,无不是咧着嘴笑嘻嘻的,两只手不但忙桌上还得忙身旁,几乎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头。

  大厅里背着手、迈着潇洒的步伐进来了个人。

  他,正是江山。

  江山的衣着不如厅里的任何一人,连那跟在身后伺候的人都不如。

  他一进厅,一个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迎了过来,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道:“找人吗?哪位是你家老爷?”敢情他把江山当成跟人来的下人!

  这不止是从门缝里瞧入,简直是从笔管儿里瞧人。

  江山投在意,微微摇头,道:“我不我谁,谁也不是我家老爷,我是来赌的。”他迈步迳往一张桌走去。

  那中年汉子跟了过来,道:“我们这儿赌得很大。”

  汪山道:“我知道,我输得起。”

  那中年汉于道:“我们这儿,是赌现的。”

  江山翻腕伸过手去,冷声道:“这个够么?”

  他手里提着几颗珠子,每颗都有拇指那么大。

  那中年汉子看直了眼。

  江山到了桌边,迳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桌上赌的是骰子,一个大海碗,二一颗骰子叮噹转,碗边上摆满了白花花的、还有黄澄澄的。

  当庄的是个长相猥琐的瘦汉子,两撇八字胡,一对耗子眼,那双手青筋毕现,十个指甲老长,每一个指甲里都是黑黑的,瞧着恶心。

  江山往下一坐,他连看也没看江山一眼,却冷冷地说了一句:“下注吧!”

  江山微微摇头道:“不忙,先看看再说。”

  他没下注,一双目光盯着那大海碗里的三颗骰子,看了五、六把,当庄的赔的家数多、吃的家数少,但赔的都是小注,吃的却是人注,算来算去他还是赢家。

  江山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微一点头道:“行了,试试手气吧:“他头一注下了十两,桌边的赌客先是一怔,继而都笑了,投过来的全是那轻蔑的目光。没别的,桌面上,最小的注目是百两白银。

  当庄的倒没说什么,江山头一把掷了一个六点儿,够大的,当庄的眼皮也没抬就赔了他十两。

  江山的手气不错,连赢了八、九把,只这么一转眼工夫,他面前堆上了百多两白银。

  江山乐了,笑着道:“没想到我手气这么好,看来今晚是无往不利,行了,能押大注了。”

  他捏着颗珠子放在桌面前,笑吟吟地道:“庄家,看看我这个值多少。”

  赌客们又为之一怔,这回没笑,投过来的目光变成了惊讶。

  庄家抬起了眼,一双耗子眼还挺亮的,他那双目光在那骰子上一转,轻咳一声:“把这位客人的珠子拿到帐房去估估看。”

  江山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是那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他拿起那颗珠子就走。

  江山忙起一站,两眼直盯着那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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