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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这是人类男女情感的升华,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已超越了“饮食男女”的范畴。

  这正是他能成为宇内雕塑名家,而别人做不到的主因了。

  他的肋骨创伤未愈,她来看他,他提出了要求。

  她本不想再做他的活模子,但看到他重伤后未愈的身子,追求至善至美境界的诚意,实不忍使他失望。

  于是,她带他来此,当然,一个美好女人的自负,也是她答应的主因。

  但这是件十分耗费体力及精神的工作,非一般玉匠的活儿可比,这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工作。

  严楞经上有所谓五眼天眼、肉眼、法眼、慧眼及佛眼;人类所能具有的只有肉眼及慧眼而已。

  他们两人都具备了慧眼。

  反之,傅砚霜不会裸裎让李梦帆雕像,而李梦帆也不会“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非她不可,其余的都雕了一半不到,就不再继续了。

  整整一夜,目不稍瞬,手不或停,心力交瘁。

  大约在五更过半时,他突然倒地晕了过去。

  她的舞也猛然止住,而娇躯也摇曳不定。

  她累不累呢?她绝非漫不经心地随便手舞足蹈,也要在舞姿及舞步中加入精髓,这精髓就是精神的凝聚。

  她踉跄的走近,隐约看出,他一头虚汗倒卧地上。

  他的剑伤未愈,他的心灵创伤更未愈(灭门之仇),但他为了美化她,为了完成他心目中的杰作,他实在太疲累了。

  一种出自内心的关切,使她坐下来抱起了他,就像一位慈母搂紧了爱儿,使他的头脸贴在她的双峰之间。

  此时,她的意念一片圣洁。

  他缓缓的清醒了,意识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一股暖流和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

  当他确知自己是在她的怀中时,他突然粗犷地、忘情地搂紧了她。

  她一惊,清醒的忙道:“梦帆,你”

  “砚霜……不要说话……不要……”

  热血很快的变成高温,在两人的血脉中汹涌奔腾,灵犀一点,迅即默合,变为一体。

  他需要慰藉,只有在此刻,他才变得十分脆弱,像婴儿贪恋慈母怀抱中的温馨,他脸颊轻柔的磨擦,使她身心震颤,脸红心跳。

  她不能拒绝这惊人而意外的举措,她只能颤抖、喘息,因为肌肤的磨擦,强调了他们也是世俗男女,是人而不是神。

  但是,君子与淑女的浪漫也有其极限。

  他们能不及于乱……

  “当……当……当……”

  隆贝勒府中开饭是要鸣钟的,膳食分两种:大锅饭、大锅菜;小锅饭、小锅菜。

  隆贝勒和他的老祖母太妃吃的是小锅饭,如有客人,也吃小锅饭,其余男女下人一律吃大锅饭菜。

  太妃住的地方,是个僻静的跨院,严禁喧嚣。

  这儿不分昼夜,院门紧闭,寂静无声。

  “美琪……是不是传膳啦?”

  “是的,太妃,我这就去接。”

  美琪健美而机警,虽然刚来,颇受太妃喜爱。

  院门开了一扇,分膳的小厮把食盒递过来,道:“咦?以前不是桂花侍候太妃的吗?”

  “是啊!我是刚来的。”

  “桂花呢?”

  “她娘有病,回去探病了。”

  “你叫什么名字?”

  “美琪” “哐啷”一声,闭上了院门,那小厮还在门外摇头晃脑地自语着:“美琪……美琪……没听说过……”

  美琪在门内暗暗吁口气,这才提着饭盒来到用膳的小厅,但太妃却在卧室中叫道:“美琪。”

  “太妃有什么吩咐?”

  “就在本宫这儿用吧!”

  “是”美琪怔了一下,又提起饭盒进太妃卧室。

  这屋子很大,一张奇大而带抽屉的雕花大柜,摆在炕的一边,炕上铺了垫褥及毛毡。

  炕前除了一张桌子及椅子外,还有条几,条几上有不少的古董及其他摆设。

  当然,炕的中央还有个小炕桌。

  美琪先把送来的饭菜摆在炕桌上,然后,要把她的大锅菜拿到外面去吃,太妃却道:“就在这儿一起吃吧!”

  “太妃,奴婢不敢!”

  “只有咱们两个人被放逐在这小院中,还讲什么穷规矩。我这些年来一直也没个伶俐的小丫头,好不容易得到你这丫头,孤寂的日子就好打发了。”

  “太妃过奖,贝勒爷不是很孝顺您?”

  “哼!别提他了!”

  美琪一怔道:“怎么?太妃”

  “这郡王府的爷们,可不讲什么父慈子孝这一套,他祖父老郡王好色,我进了王府不到三年时间,就像被打入冷宫一样,经常两三个月不来一次;有其父必有其子,我那宝贝儿子也和他爹的德性一样,见了好看的女人就拉不动腿,才活了四十七岁,至于我这个孙子嘛……”

  老太妃撇撇嘴,拿起筷子挟起一块肉放进嘴里,道:“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就连过年,他都少来给我拜年。”

  美琪道:“这怎么会呢?”

  “所以呀!我也想开啦,趁牙口好,能吃就多吃点,什么也不想,大限来了眼一闭腿一伸,睡我的大头觉”

  美琪道:“无求多福,太妃说的也对。”

  “吃呀!从今儿个起、咱们就在一块儿吃,我叫他们多送点小锅饭菜来,用不着吃两样的饭菜。”

  “这……奴婢不敢!”

  “美琪呀!我们谈点正经的吧!你到这儿来一定有什么目的是不?”

  “这”

  “小美琪,我可是拿你另眼相待呀!”

  “奴婢知道”

  “既然知道,就该说实话。”

  “奴婢到此只是想赚点钱养家活口……”

  “得啦!得啦!”太妃不满地挥挥手,却一面喝她的老黄酒,道:“你真叫美琪吗?你是满洲人吗?是哪一旗呀?”

  美琪心头大震,这老太妃真厉害。道:“奴婢是‘镶黄旗’”

  “哈……镶黄旗?哼!别想瞒我,你根本就不是满洲人,甚至你是直隶以南的人氏,对吗?”

  “太妃怎么说奴婢是”

  “老色鬼在世时,他的属下哪一省的人都有,什么口音我都听过,你多少带点老西的口音。”

  美琪心头惊震,却仍不露声色,镇定的道:“奴婢自幼随家父在山西一带居住,家父在那儿当差”

  “当什么差?”

  “把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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