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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南宫逸道:“你似乎有所自解,我不知你怪的是谁?”

  宫寒冰目中立闪凶煞,道:“天下武林,天下武林逼我如此!”

  南宫逸笑道:“欲加人罪,何患无辞,欲脱巨罪,也理由良多。”

  宫寒冰道:“我说的是实话,事到如今,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可知道甘多年之前,有个名唤宫天玄之人?”

  南宫逸脑中电旋,神情忽震,道:“我知道,宫天玄当年独霸一方、威震关外,为武林中有数的几个黑道邪魔之人,如何?”

  宫寒冰目中寒芒一闪,候又敛态,说道:“人死无对证,只有任人指说;不过,据我所知,他也只是性情怪异偏激、为人孤僻,好恶随心,似乎称不上一个‘邪’字,更称不上一个‘魔’字。”

  南宫逸道:“那是你对他太宽厚了些。据我所知,他在关外横行霸道、劫掠烧杀,为人残酷毒辣,较今日之你,有过之无不及。”

  宫寒冰脸色一变,旋即淡淡说道:“你既有这种想法,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南宫逸道:“我是站在公正无偏之立场,说一句公道话。”

  宫寒冰道:“你也认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邪魔?”

  南宫逸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宫寒冰冷冷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他是个天下少有的好父亲。”

  南宫逸呆了呆,注视道:“宫寒冰,这话怎么说?”

  宫寒冰道:“他是先父,我宫寒冰是他唯一的爱子。”

  南宫逸心头猛震,道:“我明白了,当年天下武林激于公愤,群起征讨,杀了宫天玄,因而你记恨在心,引为血仇,乃就……”

  宫寒冰冷然点头,道:“你明白就好,父仇不共戴夫,当年天下武林那种卑鄙狠毒的手法,不是任何人所能忍受的,换了任何人也一样,血债总要以血偿还。”

  南宫逸道:“人死虽然一了百了,但事关今日,我仍要直说一句,按宫天玄的生平作为,他百死难赎。”

  宫寒冰道:“至少站在我身为人子的立场上,我不能不为父报仇。”

  南宫逸道:“亲仇该报,却应先分辨一下是非;令尊生前所作所为,你该比谁都清楚,倘若你口口声声为父报仇,那当年受害于令尊之人的后代,又要找谁报仇?”

  宫寒冰脸色一变,默然不语,但旋又厉声说:“宫寒冰在此,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南宫逸未加驳斥,挑了挑眉道:“况且,若非当年天下武林一念不忍,留他子嗣,如今,还会有你这个人在武林中兴风作浪么?杀死官天玄那是除害,留你宫寒冰,这是恩德,实际说起来,天下武林对你官家只有恩而无仇,只有德而无怨。”

  宫寒冰脸色再变,目射凶煞,厉声叫道:“南宫逸!那是你的说法,我不以为是,我只认为这是仇,这是怨,更认为只有血才能偿还!”

  南宫选淡淡说道:“你以怨报德,任性妄为,强找借口,事到如今,我也不愿说你什么了。另外,我问你,‘古家堡’当初可曾参与征讨行列?”

  宫寒冰神情渐趋平静,道:“我不愿抹煞事实,‘古家堡’那时声名尚微,并未参与。”

  南宫逸陡挑双眉,道:“那么,古啸天父女及岳次云何辜?”

  宫寒冰未答,道:“你可愿听听我为什么投身‘古家堡’?”

  南宫逸道:“何用你说,那是因为后来‘古家堡’威名突振、武学天下无敌。”

  “不错!”宫寒冰点头说道:“当时我初创‘幽冥教’,感于单凭‘幽冥教’之实力与本身所学尚不足以压倒天下武林,报仇雪恨,因而隐忍于心,投入‘古家堡’,屈列古啸天门墙。”

  南宫逸道:“古啸天他当时要是知道,他绝不肯收留你。”

  宫寒冰道:“可惜他当时并不知道,而且我投身‘古家堡’后数年之中的表现强过他人,更振‘古家堡’声威,反而得到他的器重。”

  南宫逸道:“这对你已是恩,而且是大恩。”

  宫寒冰道:“他栽培我,我助他提高了‘古家堡’的声名地位,也该算报答了他对我的好心,以及栽培造就之恩了。”

  南宫选冷笑说道:“就算你已经报了恩,但是你不该杀他。”

  宫寒冰冷然笑道:“那怪不得我,‘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要怪只能怪他当年不该劫夺那本比‘古家堡’武学犹胜的‘归元真经’。你知道,学无止境,我多学一分,报仇的把握便增多一分。”

  南宫逸忍住怒火,道:“那么,岳次云呢?”

  宫寒冰道:“那也怪不得我了,谁要他窥破了我的秘密?”

  南宫逸又把填膺怒火压了一压,道:“我明白了,就因为古啸天劫夺他人之物,事后引以为耻,方被你挟持多年,隐忍不敢吐实?”

  宫寒冰道:“一点不错,正是如此,那是他罪有应得,该道报应,自己找的,不能怪我。”

  南宫逸道:“我不否认,他是不该劫夺他人之物,他死得不算冤屈,但你就为了一本‘归元真经’便大逆武师之罪行,仍然面死莫赎。”

  宫寒冰道:“他既可夺之于人,当然我也可以夺之于他。

  固然,他名义上是我的师父,我难脱弑师之名,但你却不该代他出头……“南宫逸冷笑截口说道:“我为什么不该?姑不论他跟我交称莫逆,也不说你杀害我那爱妻,便是为武林正义,我也该……“

  “南宫逸,你莫要血口喷人!”宫寒冰场声道:“别的我都承认,可是我不能为人背黑锅,我不能承认杀害了你那爱妻柳无双。”

  南宫逸冷笑说道:“证据确切,事实如铁,不容你关口狡赖。”

  宫寒冰笑道:“再大的事我都承认了,多杀一个人的事,我何须狡赖?南宫逸,你可知道,你那爱妻是为什么被人杀害的么?”

  南宫逸道:“为什么?”

  宫寒冰道:“你不知道,我知道,如今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一人知道。我适才不是说过么?‘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她便是为了那本‘归元真经’。”

  南宫逸才待答话,墓地里神情猛震,脸色大变,失声说道:“宫寒冰,你是说杀害无双的是古啸天……”

  宫寒冰点头笑道:“不错,正是他!”

  南宫逸机伶一颤,没料到所疑竟然属实,犹恐有诈,厉声叱道:“宫寒冰,你这无耻匹夫,事到如今你还诬蔑你那死去的恩师,你还算人么?古啸天他英雄一生,又是我的莫逆之交,便是你舌装莲花,也休想动我心分毫。”

  宫寒冰淡笑道:“信不信由你,话是我说的,你枉为第一奇才。不错,我承认他英雄一生,又是你的莫逆之交。可是,当时你那爱妻是背对着他,他见宝起意,由背后偷袭,并不知那是你那爱妻;及至发现毙于掌下的是你爱妻时,已经太晚了。

  他因为畏惧你报仇,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上‘华山’,在你那‘龙凤小筑’放了一把火,所幸你命大外出不在。如今,你何妨想想看,他为什么甘心受我挟持,你为什么又在‘龙凤小筑’废墟之旁,抬获那天下仅有的一支‘犀角簪’,你只消仔细想一想,当可知道我不是为自己脱罪,而是所言皆为事实了。“

  是不错,也唯有如此,一切才能联贯得起来。宫寒冰的话句句如利刃,直刺南宫逸心灵深处,他本怀疑,如今一旦证实,他反倒又有点儿不敢置信了。无如宫寒冰所言,以及他自己的一些发现,又令他不能不信。

  他身形剧颤,心神震撼,面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双目赤红,唇角渗血,好半天,才几近呻吟地憋出一句:“宫寒冰,你欺我,那虚幻道姑告诉我,‘归元真经’是她的。”

  宫寒冰呆了一呆,道:“这我就难懂了!不过,她自称是尊夫人闺中密友,又是老在义助尊夫人报仇,是她的或尊夫人的,那该没有什么多大两样,也可能她把尊夫人的遭遇故意说成了她的。”

  南宫选默然不语,这时候,他整个的心,整个的人,由于过度的悲痛、过度的激荡,几几乎都麻木了。

  也因此,他未能运用他那超人智慧去想别的;否则,他立刻可以明白一件事,可惜,太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宫寒冰,他此刻没有乘隙下手,否则那是十拿九稳。

  良久,良久,南宫逸神情忽转平静,而且平静得出奇,突然冷冷道:“宫寒冰,我相信了,虽然你不是我的杀妻仇人,可是为宇内苍生,为天下武林,我仍然要除去你。”

  这时候,他没有想到古兰,否则,他那力持的平静会立刻崩溃,整个人也会立刻爆炸。

  宫寒冰双手一摊,笑道:“听凭尊便,我也早知道你不会干休。”

  南宫逸木然说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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