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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这是一座巨大古堡。

  这座堡,坐落在“大巴山”崇山峻岭深处,四无人烟,远离市镇,孤独傲立,几乎隔绝了人世。

  堡,完全由石头砌成,石色深褐,坚逾钢铁,牢不可破;外表看上去,给人的印象是黝黑、深邃、阴森、神秘。还有一种令人说不出所以然的寒意。

  堡,没什么了不起,也不稀罕,世上这种庄堡多得不可胜数。

  可是提起这座堡,却是大大地有来头,它的名儿足能震撼字内,威慑天下,沸腾四海,惊动八荒;这座堡,叫作:“古家堡”。

  “古家堡”数十年来,在字内武林一直处于领袖地位。它的声威,犹凌驾于各大门派之上,别的各帮各派,那就更不必说了。

  “古家堡”之声威之所以能凌驾于各大门派之上,能领袖武林。自然有它的道理。

  “古家堡”武学独树一帜,自成一家,诡谲、奇奥、高绝,举世无匹,所向披靡,就连素以秘技绝艺自诩者,也望尘难及,瞠乎其后,不得不自叹不如,俯首称臣。

  所以,“古家堡”成了天下皆知的龙潭虎穴,神秘、高深而莫测。武林中,人人闻名色变,望风胆落,视为险地,从无人敢轻捋虎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难道说放眼天下,就再没有人声名高过它的?

  有!不但有这么一个人声名高过“古家堡”,而且他还令“古家堡”视为唯一克星,深深震慑!

  这个想象中必然三头六臂的凶神般人物,却是个俊美绝伦,人似临风玉树般的年轻书生。

  这书生,奇才第一,美号:“谈笑书生乾坤圣手”。

  也许是“古家堡”的造化大,或者是天嫉奇才,这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的侠踪仅如昙花一现,来得突然,去得突然,出现武林不过三年,随即便离奇的失踪了。

  从此,武林中再不见那一袭潇洒、飘逸的雪白儒衫。

  恍如天上的浮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偶尔投影尘寰,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不过虽然仅此短短三年,这位奇才第一的“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却留给武林不可磨灭的印象,声音、容貌,侠骨柔肠,剑胆琴心,轰轰烈烈的侠迹,惊天地、泣鬼神的作为……永远镌刻在每一个武林人物的心灵深处。

  如此一来,“古家堡”便在宇内称了尊,成了霸,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恶多善少的行事,凶残桀骛的作风,使得人人侧目,敢怒而不敢言。

  于是,宇内更怀念起那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了。

  尽管事隔多年,明知无望,却仍不免暗暗祈祷,希望冥冥神助,突现奇迹。

  冥冥中有没有神,神是百灵验有知,那是一回事。

  事实,毕竟是冷酷的,世上的奇迹,到底少得可怜。

  一晃又是两三年,“谈笑书生乾坤圣手”不但杳无音讯,未现侠踪;反之,“古家堡”的气焰更高,高得几乎触到了天。

  如坠入万丈冰窟,人们心冷了,绝望了。

  除非他死了,不然怎会……

  不!没亲眼目睹,不能妄下断言,甚至连猜测都不应该。

  失踪的,终究是失踪了。

  但,这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到底是怎么失踪的,至今犹是一个谜;而且,看来这个谜永远也解不开了。

  往昔的日子,如那滚滚长江东逝水,过去了,永不再回来。

  如今压在身上的,只有咬紧牙关忍了。

  可是似这般忍,要忍到几时呢?

  无人敢说,恐怕只有无知道。

  距离深山中的“古家堡”不远,也就是大巴山下,有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归“砖坪县”(岚皋县)管辖,镇不大,可是十分热闹;单酒肆、客栈就有十几家。

  小镇的居民,大半以耕作为生。农家朴实,靠双手、凭劳力养活一家老少,知足而常乐,多年来,小镇虽热闹但一直很平静。

  可是,半个月前的一个人、一件事,却使得这小镇的平静荡然无存,为这地处偏僻的小镇带来了更热闹的喧嚷。拥挤、哄动……

  从此,小镇另是一番气象。

  既是半月前的事,当然该从半月前说起——半个月前的那一天的黄昏,暮色刚垂。

  小镇南面那条小路上,走来了一个穷极潦倒的落魄书生。

  这书生,卅左右年纪,焦黄的一张脸,恍如大病初愈,双目呆滞、无神、疲惫,弱不禁风,摇摇欲倒。

  一袭白色的儒衫,又脏又破,敢情既没衣换洗更没钱换新的,穷得身无分文。

  除了身后背着的书筐外,再无长物。

  不知是病刚好,体力未复,抑或是多少天没吃饭,饿得脱了力,走起路来,两条腿显得很虚软,支持不住,随时都有趴倒那儿的可能。

  那时候,读书人除非考场幸运,争得一份功名;否则多半是可怜虫,手不能提,肩不能打,合起来也没有几两力量。书,又不能当饭吃,一旦贫病交迫,想卖力糊口都成问题。

  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点也不差,眼前这位书生当初他要是能预知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有这么一天,相信他说什么也不会十年寒窗、铁砚为之磨穿地抱著书本子死啃。

  别说什么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现在连十文大钱、半碗饭都混不到。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学点什么不好?若有一技之长还怕饿死?

  既然这样,还背着那要命的书箧做甚?人都快趴下了,还舍不得身后书箧,真是可笑又可气更可怜!

  这究竟是否痴、呆、迂腐,恐怕要问他了。

  书生,一步艰难一步地往小镇中挨去,好不容易才挨到了“高升客栈”前,停了下来,没再走。

  这书生确也真不开眼儿,没钱还要住客栈:“高升客栈”在这小镇中是首屈一指的大字号。

  总算还好,士、农、工、商,“士”列四民之首,尽管书生百元一用,可笑读书人在那时候到哪儿都占点便宜,人家都看得起,也敬重。

  可能是,读圣贤书,通圣贤事,读书人都很清高,再不就是洁了孔老夫子的光。

  也许就基于这个原因,也许“高升客栈”的店东不是只认孔方的势利眼;其实,是这落魄书生运气好,合该今天有饭吃,有地方住,他碰对了主儿。“高升客栈”

  的店东姓魏,单名一个“清”字,是外乡人;人,和气、谦恭、老实、诚恳,没有一点生意人的习气,也不像一般生意人那么奸猾。在这小镇上,人缘好,生意好,还颇有善声,小镇上,提起魏胖子,无人不知,名气比县太爷都响亮。

  书生一进“高升客栈”大门,适时,魏胖子正坐在柜台里跟帐房说话,没注意到他,可是一听到他那有气无力、带着北京口音的话声,立刻精神一振,撇下了帐房,急步迎了出来,带笑拱手,既高兴又诚恳。“相公要住店?”

  好一口京片子,书生眼睛一亮,惑然凝注,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叫人看房,您,先请这边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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