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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桂香闻言,不由受宠若惊,浑身有点不得劲儿,懒洋洋的偎着羹尧,吃吃笑道:“你是正人君子呀,怎能比得两位王爷。”

  说着虽然罗孺未解,却芗泽微闻,丁香半吐,越发酥胸贴近,把一张俏脸抬了上来,羹尧忙又笑道:“我虽绝不苟且,但只发乎情,止乎礼,却决不至便乖于人情之外,再说你这身世委实可怜,便所行所为,也大半有激而成,不无可恕,只要你能知自爱,我必另眼看待,你既知道我非两位王爷可比,我也决不会以一个冶荡女子来看待你。”

  桂香闻言,蓦然那一双媚眼里又泛出泪水来,竟吞声呜咽不已,半晌方道:“您能有这一句话,我是万死不辞,老实说,我自十几岁时糊里糊涂嫁了一个强盗,又迭遭强暴,以后便抱了一个自暴自弃的看法,自从学会一身功夫之后,什么不该干的事全干过,万事只求一个痛快,人一直在玩弄我,我也一直在玩弄人,却从来没有人像您这样对我说过,便两位王爷对我的用心,我也全知道,我不敢再瞒着您,仍旧是只图一个吃喝玩乐,尽情的痛快,不但廉耻荣辱全没放在心上,便这个身子如何归宿,也从没有一天放在心上,想不到您只这轻描淡写几句话,便令我心上又熨贴,又难过,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以后,我总有一份人心,您瞧着便了。”

  说着,又握紧了羹尧的手道:“我真没有想到,从那小店雪夜之后,你竟然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您既着我发乎情止乎礼。我决听您的话,这就该回去咧。”

  说罢擦干了眼泪,又一指箭创笑道:“你这箭痕永远在我身上,你这几句话也永远在我心上,你还有什么话要问吗?你不会长住在这里,我也一时未见得再能进城去咧。”

  羹尧略一沉吟忙道:“那刘长林此番所邀还有何人,如何布置,你知道吗?”

  桂香忙又笑道:“你要问这个,这一年多以来,我已跟十四王爷学了不少字,也许可以写得出来,此时我一时还没全打听清楚,说也说不了许多,那刘奶奶如果可托,早则明天,迟则后天,我自有一份说帖清单开呈,你瞧这样好吗?”

  说着,掏出一面小怀镜,自己一照,取出帕子略微抹拭,一掠髻角,又福了一福,便告辞径去。羹尧等她走后,步出室外一看,差不多已是二更光景,正待回去,又苦于山径难认,屋主人又未回来,正在自忖失计,倏见门外黑影一闪,有人低声笑道:“年大人事情已了,打算回去吗?小人已在门外伺候多时咧。”

  再看时,却是一个白布裹头一身短衣的庄稼汉,看样儿不过三、四十岁,人已推门而入,不由愕然道:“朋友何人,怎知年某在此?”

  那人哈哈大笑道:“大人忘记了吗?此间乃系小人所居,我便是那刘进喜,静一道人是我师父,现奉恩师之命恭送大人回城,在这门外已经等候多时,那位从京里下来的奶奶一来,我便也在这门外代为巡风,唯恐我那族叔处有人跟了下来,彼此均不免担着干系,直到她走了,你在向门外张望,我才进来,你不怪我么?”

  羹尧想起方才的事,幸无不可告人之处,不由也笑道:“原来你就是刘师兄,我这却未免忒嫌荒唐了,闻得方老前辈每地皆有门人主持其事,这里是大哥的码头吗?”

  那刘进喜连忙笑道:“大人不必如此称呼,你要这么一来,那非折了我的草料不可,我那恩师门下正式弟子只有二十五人,现在川中各地设馆传徒的不过十七位师兄,此间码头系由大师兄盛晟掌门,小人只是他老人家记名弟子,却不在二十五人之内,虽然这蟠蛇砦一带再传弟子由我暗中督饬查看,却算不上站码头咧。”

  羹尧忙又笑道:“大哥既是方老前辈弟子,便是我的师兄,焉有不如此称呼之理。”

  接着又道:“那刘宅今夜有什么消息吗?是不是仍旧打算对付我咧?”

  刘进喜忙道:“难道方才那位奶奶没对你说吗?我能知道的决不如她,如果她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

  接着又笑道:“不过我在前厅侍候,她连日养伤未曾出来,外面的事也许尚未得讯,如今京中下来的那几位是决不出面,这事只由我那族叔当家,抛开你,只向你那云夫人和我那师父叫阵,来的人番汉全有,大概日期不会太远了。”

  说罢又道:“时候不早了,大人还该快些回城,此间消息既有小人夫妇和北京下来的那位奶奶,你不会不知道的。”

  羹尧见他一再催促,外面委实也已不早,忙道:“既如此说,此间路径,我不大熟,便请大哥前导,先回城去便了。”

  刘进喜又道:“小人当得相送,不过我从砦中出来已久,不能多延,如仍从来路绕了出去,也许来不及,好在那砦下大道,白天行人虽多,天一黑,便绝少来往,只避过两三道卡子一出山口便可通行无阻,也便看见城墙,你且随我来便了。”

  羹尧又说声有劳大哥,便随着出门,那刘进喜将门带上,抢前一步,先向山上走去,过了那片梯田,峰回路转,刘进喜略停一步,一指右侧山腰低声道:“上面便是蟠蛇砦,你瞧,灯火正明,也许来人席尚未散咧。”

  羹尧掉头一看,山腰悬岩之上,果有一片灯火,灿若繁星,从那灯火繁盛处,又有一路灯火直达山下,婉蜒曲折,何止数里,料定那便是上下途径,刘进喜却避开那一条路,另从岩下一道羊肠小径而下,有些地方简直无路可通,非从崖石之上趋纵过去不可,加之天黑,足下虚实更不易辨识,所好有刘进喜前导,尚不过难,一会儿便到山下官道附近,刘进喜又向东北一指低声道:“大人请看,那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便是城墙,只是城门已闭,你要打算回公馆去,却非越城而进不可,小人急须回去,却不能远送咧。”

  羹尧一看,果然城垣已经在望,忙道:“大哥请回去无妨,我只要能辨出官道,便可自行回去。”

  说着,别了刘进喜,径向官道直下,果然那官道之上灯火已熄,不见有什么人往来,但离开城门,至少也在三、五里远近,忙将真气一提,上身不动,足下便似流水一般,直向城关赶去,正走着,忽见前面一株老树之下,两团黑影,彼此却全不哼不哈,直打了个兔起鹘落,再进前一看,那两个人竟全穿着长衫马褂,好像全是两个京中朋友,但双方出手又全是本门上乘手法,只因天色太黑,一时看不出,不由奇怪,抬头再看城关已经在迩,右左后面更无旁人,不由喝道:“二位且请住手,我有话说。”

  这一声方才喝罢,那二人一齐跳出了圈子,其中一人莽熊也似的先跳将起来道:“年兄,快请动手,先将这厮除了,俺有机密大事奉告,这厮千万不可放走了。”

  说着又哈哈一笑向另一人道:“俺这手脚虽然生疏已久,宰不了你,俺这位朋友,可是一位响当当的角色,你是识相的,赶快束手就缚,少停也许问明你的姓名来历还有一个商量,要不然俺这位朋友一出手那可有你的乐子。”

  羹尧一听那人竟是程子云,心下正在奇怪,那另一人也大叫道:“是大人微行回来吗?

  这厮行止诡祟已极,也许就是从北京下来的,无论认识与否,总该先将他留下来才好,可别轻易放走了。”

  遥闻那程子云又哈哈一笑道:“原来你这位朋友竟是自己人,那俺倒白白出了一身臭汗咧。”

  羹尧再一听,那另一个却是邹鲁,忙也大笑道:“二位全是自己人,都不必误会,我们且一齐进城去再说便了。”

  那程子云忙道:“年兄您还请恕俺,俺目前委实有难言之隐,却不便霹面,要能露面,早向您那公馆去请安,也不至半夜三更和这位打上这一场咧。”

  接着又道:“那边有一座林子,你且容俺到那林子里面去说上两句,俺还非得及早回去不可,否则机密一经泄漏,那便彼此皆有不便咧。”

  羹尧一看,数十步外,果然有一座林子,正待前往,邹鲁连忙走近前来低声道:“这位何人,靠得住吗?林中幽暗,还须防他居心叵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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