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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那余媚珠接过那信一看,便揣了起来,却将刀入鞘,又格格媚笑道:“我的县大爷,你的色胆倒不小,遇上事,怎么这等不济。”

  接着双手抱起,把一张玉颊,偎向钱星仲那张干姜也似的脸上吃吃笑道:“你别害怕,我是逗你玩的,你只相信我的话,包你吃不了亏,我知道你手中已经有了一二十万银子,便不做这县官,也够本咧,那谕帖你写不写通没什么要紧,老实告诉你,那洪五爷此刻也许早已出了班房咧。”

  那钱知县不由一抹额汗道:“哎呀,我的小妈儿,你不教我做这官也行,为什么平白的跟我来上这一手,这样逗着玩,却玩不上两次便完咧。”

  余媚珠又吃吃连笑道:“这只能怪你胆子太小,却不能怪我,不过玩笑是玩笑,正经是正经,我们交情虽然不错,事情还得照事情办,你既是六王爷派出来的人,我们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如今这封信既然到了我手里,好便好,不好我们便索性大家对姓年的说个明白,谁的主使,谁对谁真要过不去,让他再和雍王爷说去,我们反正完了,也不怕他们两位王爷不多点麻烦,你和那位毓协台也自己估量着。”

  那钱知县由项上架刀吓得死去活来的场面,忽然转为美人在抱,丁香笑吐的境界,正觉不知如何是好,一听这话又急了,忙道:“你别再开玩笑,这两手已经够我受的,有什么话明说不好吗,反正我也豁出去咧。”

  那余媚珠又扯着他在炕上并肩坐下,一手搭向肩上媚笑道:“我不开玩笑,也不再吓唬你,不过我们这次一共死了二百多,重伤的也有好几十,一半被那毓协台捡了现成的便宜,一半全在团练手里,死的算了,只怪他命短,我们这笔帐将来再向丁老道和振远镖局去算,便那两个姓刘的老贼也别想活着,不过这活的几十位可不能不问,这还得仗你县太爷的大力给帮忙咧。”

  钱知县惊魂稍定忙道:“你的意思到底怎样,如果人家正式用公文送上来,我却不好办咧。”

  余媚珠用手一推道:“这事不好办也得办,要不然你可别怪我咧。”

  钱知县慌忙又道:“只我能办,我决定办,你打算着我怎么办咧,不过照你方才说的话,我是无妨,只怕那位毓大人却决不会答应咧。”

  余媚珠又笑道:“那你不用管,只你答应把活的全放了,死的由你们报功,姓毓的不答应全有我们咧。”

  钱知县忙道:“只能如此,那我答应就是咧。”

  那余媚珠又看着他媚笑道:“我也不怕你不答应,我们既然说妥,那便该到店里去咧。”

  说着便站了起来向外走着,梁小龙看得清楚,连忙向谢五娘悄声道:“那婆娘出来了,你老人家,快领各位闪开,东西待我来取便了。”

  五娘点头,和丁兴丁旺小香,立刻闪向黑影之中,那梁小龙却藏向突窑门外面转角上,不一会余媚珠果然开门出来,不知怎的,那钱知县却在窑中逗留,迟迟不出,余媚珠伫立略等,似有不耐,猛一转身又向门内道:“你是怎么着咧,为什么还不出来,打算等什么?”

  又听钱知县在那窑中道:“你别着急,我腿麻咧,这也就来了。”

  就在这说话之际,钱知县已经扶着墙壁走了出来,却不料心中一慌,足下被户槛一绊,几乎摔了下去,那余媚珠笑骂一声脓包,一伸手连忙扶着,那腋下全漏了空,只见那梁小龙儿倏从墙角闪出,远远看去,只好像在余媚珠身边一掠,便依旧缩了回去,余媚珠也似略有警觉,猛又将头一掉,正在四面张望,忽然那墙角之下咪呜一声猫叫,这才扶着钱知县又娇笑道:“这是谁家的猫,倒吓了我一跳,还当谁在闹鬼喇。”

  说着,扶了钱知县径向前面双盛店而去,五娘在那黑暗之处,等了片刻,却不见梁小龙回来,心疑未能得手,又暗中跟了下去,但一转眼间连丁旺也不见了,忙问丁兴道:“你看见他两个吗?是不是两人又闹到一处去。”

  丁兴道:“这个弟子却不知道,只方才太师叔在窗外张望,他两个曾附耳数语,但并未和我说什么,不过旺弟和梁龙儿哥哥,两人极好却是真的,此刻他们也许一同跟了那婆娘下去亦未可知。”

  五娘不由一笑道:“那我们还须赶快追去,这两个孩子精灵得出奇,胆也大得出奇,一遇真正能手却着实可危咧。”

  丁兴忙也笑道:“你老人家所料不错,弟子就比他两个老实多了。”

  小香不等五娘开口,便道:“你吗,那更比他两个坏,这主意也许就是你出的,别再混充好人咧,我们还不快走,真要出上点事,你爷爷奶奶不揭你的皮才怪。”

  说着,三人一同到了店后,远远一看,只见一位拄着花枪的老总,正在脸朝里说着话,连忙绕向东侧上了厢房,一看下面灯火通明,上房明间席犹未散,上首第一席上坐着一中年老道,二席坐着一位紫黑色脸膛额上带有刀痕的汉子,下面第三席上是一麻面壮汉,这两人全是差官打扮,第四席却是一个三十上下净白面皮的人,看去倒有几分像个读书人,两边横头全空着,兴儿向五娘一打手势悄声道:“这几个人我全查过了,那老道是六王府的郁天祥,外号叫赛管辂,那额角上有刀疤的是八王府的护卫,蒙古力士白武,那麻子姓杜叫杜家骏,也是六王府护卫,还有那个斯文脚色是六王府总管姓荣叫荣禧,也许正在商量对付我们咧。”

  五娘点头,只不知那毓协台又在什么地方,正在向下面张着,猛听杜家骏道:“这一次我们算栽到家了,不过谁也没有想到那天山的丁老道竟也蹬上这趟混水,他那老贼婆卢十九娘又说了不算,以至空将巴廖两位老前辈折了,连闻道爷也丧在那老贼婆之手,那振远镖局和本地团练更一声不响的也出了手,这都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事,如今我们回去却如何向两位王爷交代咧。”

  接着便听郁天祥道:“方才我已问过协镇大人,据他说,事已如此,那年小子和那办团练的绅董姓梁的口风全非常厉害,如今只有作为秦岭各位拦路伙劫,经他率部痛剿才得无事报上去,方可交代,否则却别无法想咧。”

  那荣禧也道:“其实也只有如此,才能交代过去,否则终不成将两位王爷吐出来,说是他两位的主谋不成。”

  这三人正在议论,那余媚珠已经扶了钱知县从东厢进了上房,闻言一脸激愤之色道:

  “各位说得全对,我们秦岭老少三辈丧命带伤那是活该,二三百口子那更算不了一回事。”

  郁天祥忙道:“余寨主你可别这么说,这是不得已的事,难道谁还能把谁卖了不成。”

  荣禧也道:“姑娘您别生气,贵寨死的伤的,两位王爷心里全有数,再说我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将来两位王爷果真有那么一天,死的抚恤,活的安置,全有我们说话,不过目前那年小子既没死,这案却没法翻转来,那只有这样办,才能让钱老爷和毓大人有个交代,否则人家万一据实奏明,两位王爷虽然不怕,毓大人和这位钱老爷却吃罪不起,便与贵寨也没有什么好处,您先请想一想,我这话对不对。”

  钱知县也早听清各人说话,全卫护着自己这一面,忙将余媚珠扯向西横肩并肩坐下笑道:

  “方才我们不是全说清楚了,你又生什么气,等毓大人来,我们再从长计议不好吗?”

  余媚珠眼光向各人一扫,寒着脸道:“事到如今,我可不怕得罪人,砍掉脑袋不过碗大一个疤,二十年一过又是一条好汉,我虽然是个女人,还没有把死活放在心上,不过皇帝也得说理,姓年的他既有这份手段,把我们秦岭来的人全毁了,那只能怨我秦岭老少三辈无能,可是凡事总得有个根源,我秦岭老少三辈,本来跟姓年的谁也没有过节,要说卖命,那是为了两位王爷,要不是两位王爷有话,教我们在这一带把姓年的宰了,谁也没有这份胆子敢这么做,郁道爷和荣总管白护卫,你们三位总得替两位王爷对我们有个交代才行。”

  接着又冷笑道:“要不然,秦岭可还有不在这一劫的人,也许就会再拼上几条命,全给抖出来咧。”

  众人正在一怔,忽然那毓协台从东间走出来手按佩刀大喝道:“你这贱妇,身犯重罪,还敢这等放肆。”

  接着又向那前进喝道:“来人,你们还不与我将这贱妇拿下,听候发落。”

  那余媚珠却全无惧怯,转又冷笑道:“姓毓的,你别臭美,自己以为了不起,老娘什么阵仗没见过,凭你手下的废料,打算拿我那还早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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