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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戴天行道:“这是极有可能之事,因为这位城隍爷,实在神通广大,他要办的事,好像天下之大,从没有办不到的事……”

  丁建中道:“你说我义父在下山之时,边说边走,那时戴大庄主隐身林中,直到他们进入射程中心,自然有一段路,不知戴大庄主可曾听到他们交淡些什么吗?”

  “这个……”戴天行一手摸着花白胡子,沉吟了半晌,才道:“他们说的好像是一件东西……”

  丁建中道:“戴大庄主仔细想想,那是一件什么东西?”

  戴天行道:“老夫不能确定,好像是一件玉器,因为老夫听那佩剑少妇说过一句话:“这是汉代之物,绝无可疑’……”

  “玉器?”丁建中沉吟道:“这会是一件什么玉器呢?”接着“哦”了一声,矍然道:“对了,极可能是城隍爷觊觎这件玉器。”

  常慧披披嘴道:“大哥,你相信城隍爷这个人么?”

  丁建中道:“妹子不信?”

  常慧冷笑道:“我自然不信,戴大庄主说了半天,依然空空洞洞,不着边际,试问戴大庄主从二十年前,镖局失事起,就心甘情愿供他驱策了二十年,一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名成业就,爪牙遍布长江上下游的一方霸主,竞有连人家一点底细都摸不出来之理?这话说给三岁小孩子听都不会相信。”

  戴天行忽然长叹一声道,“姑娘责备的极是,而且完全合乎情理,但江湖上就是有许事离奇诡异之事,出乎常情之外……”

  他似有难言之隐,脸上微现痛苦之色,但接下去却道:“老夫自从二十年前,喝下了城隍爷神案上那一盏酒,就已受人控制,身不由已,别说老夫和任二弟四人,只怕江湖上还有好些成名人物,同样身受其害,也未可知。当然,这二十年来,老夫也曾花过不少心机,明查暗访,想尽方法,希望摸摸他的海底,但始终无法如愿,三年前,无意中给老夫遇上了一个知道城隍爷底细的人,只是此人伤势沉重,终于在他临死前,说出两句话来……”

  丁建中道:“他说了两句什么?”戴天行道:“那是我一再向他追问,他才说出:“目分上下,七九正当中’……”

  丁建中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戴天行喉间“唔”了一声。

  常慧道:“这人大概不敢直说,才打的哑谜。话声甫落,忽然“噫”道:“大哥,戴大庄主怎么了?”

  她站在门口,从侧面看来,较为清楚。

  丁建中也发觉了!

  戴天行在这一瞬之间,脸上肌肉扭曲,呈现出痛苦之色,他好像咬紧牙关在忍受,没有作声,只是右手还在颤抖!

  丁建中悚然一惊,目注戴天行,霍地站起,问道:“戴……”

  戴天行双目渐惭失神,望着他,只张了张口,嘴角间,突然流出一缕黑血,颓然倒下!

  常慧失声惊啊道:“他自戕死了……”

  丁建中目光一注,瞥见紫檀椅靠手上,戴天行临死用指甲划着写下“小女”二字。他后脑“藏血穴”,还插着一支色呈乌黑,细如牛毛的飞针,倒在地下,僵曲而死。

  丁建中目光一抬,发现戴天行身后是一排花格子窗,窗帘还在因风飘动。

  显然那支毒针,是有人从窗外射进来的,但这一排花格子窗的外面,就是书房的院落,院落中不是还有白福把守么?

  丁建中一声不作,突然双足一点,迅快的穿窗而出,目光一掠,只见花圃间静悄悄的扑卧着一个灰衣人影!

  那不是驾车来的白福,还有是谁?

  丁建中心头猛震,急忙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口中急急叫道:“姜大叔,你……”

  他声音凝结住了,目中泪水,随着涌了出来!

  白福,就是昔年伺候观日老人石无畏的书僮,江湖上人称他驼龙姜大川,此时身躯僵曲,脑后“藏血穴”上,同样插着一支乌黑的飞针,早已气绝多时。

  丁建中缓缓跪了下去,哭道:“大叔,晚辈会替你老人家找到凶手的。”

  他挂着两行泪水,双手正待抄起姜大叔尸体,猛听书房中响起一阵吆喝,中间还夹杂着常慧的吆声。

  心头又是一惊,一时顾不得姜大叔的尸体,身形一挺之势,凌空扑起,快若电射,穿窗而入。

  只见冷中锋,路传广,铁凌霄和刘总管四人,俱都一脸悲愤,手持兵刃,站在屋中。

  常慧一手叉腰,冷冷的道:“戴天行十八年前,杀了我爹,他是我杀父仇人,照理,我于刃亲仇,也并没有不对,但他是在说出这段经过之时,遭人暗算,这支毒针,还刺在他脑后,不是我们动的手,我又何须抵赖?凭你们几个,想找我拼命,还差得远。”

  冷中锋一脸铁青,冷声道:“戴老爷子不是你们杀的,这话有谁能信……”他话声未落,突见丁建中脸凝杀气,穿窗而入。冲进来的四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常慧看到大哥回入,急急问道:“大哥,你追到凶手了么?”

  丁建中脸色一黯,目中隐含泪光,说道:“妹子,姜大叔他……”话声忽然—咽。

  常慧吃惊道:“姜大叔怎么了?”丁建中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道:“姜大叔也遭了敌人暗算,和戴大庄主同样死在毒针之下。”

  这话听得几人同时一怔!

  “啊!”常慧娇躯机伶一颤,失声哭道:“姜大叔……”

  她也不管冷中锋等人,堵在门口,飞一般朝外冲了出去。

  冷中锋、路传广等人,倒也不敢阻拦,侧身让路。

  丁建中拭着泪水,目光一抬,朝冷中锋等人说道:“诸位方才已经听到了,在下和戴大庄主约定比划,分为两次进行,第一场拳掌,在下胜了,他答覆在下几个问题,第二场才是生死搏斗,方才在下胜了第一场,戴大庄主正在说出当年围攻在下义父经过,突然遭人暗算,同时在下一位大叔,也遭了贼子的暗算,事出意外,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

  “照说,咱们是冲着戴大庄主报仇来的,戴大庄主若是不死在贼子暗算之下,丁某就要带走戴大庄主的六阳魁首,如今他既已死在贼人手中,而且也承他坦然告知当年经过,丁某不好再取他首级,但丁某为了证实今日之事,誓必找出原凶。快用三月,迟则半年,定可还诸位公道。”

  这四人之中,似是以冷中锋为首,他看了其他三人一眼,才道:“戴老爷子是和朋友两位在书房中谈话时遇害的,书房中没有第四个人可以证明不是两位出的手,江湖上讲的是恩怨分明,凡事都有个交代,咱们都在外面,不知道戴老爷子和两位说些什么?这场过节,也不是凭朋友几句话能了……”

  丁建中道:“依你冷舵主之见呢?”

  冷中锋道:“冤有头,债有主,朋友至少向咱们有个交代,戴老爷子当年围攻朋友义父,你义父自然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同样,朋友也该亮亮你的真姓实名。”

  丁建中道:“好,在下义父,诸位也许听人说话,他老人家就是昔年人称八手仙猿的常千里,在下丁建中,方才守在院落中,和戴大庄主同遭毒手的那位大叔,也并非泛泛之辈,是昔年江湖号称驼龙的姜大川,这样够了吧?”

  冷中锋、路传、铁凌霄三人,都算得一方大豪,但听了丁建中的话,不禁齐齐一怔。

  八手仙猿常千里,在二十年前,可说是名震武林的大侠,武功极高,他们自然听人说过,原来十八年前遭戴老爷子围攻而死。

  尤其驼龙姜大川,虽说他是泰山观日老人的书僮,但观日老人石无畏,并无徒弟,驼龙也可说是观日老人的传人,那个看不起眼的老仆,竟会是驼龙姜大川!

  以驼龙姜大川的身手,居然会遭人暗算,死在毒针之下,这施放毒针的人,一身武功,岂非更为可怕!

  就在此时,但听一个女子声音哭喊了声:“爹……”

  人影一闪,戴珍珠飞也似的奔了进来,一下扑到戴天行的尸体之上,放声大哭。

  戴珍珠身后跟着鬼医公孙丑,他当然不会关心她病体初愈,不可太过份伤心,他跟着戴珍殊,无非是为了两柄古扇尚未到手。

  丁建中看到紫檀椅靠手上戴天行临死前用指甲划下的“小女”二字,那自然是他自知无救,但依然放心不下他的女儿。

  这是不是他临终托付自己照顾他的女儿呢?

  丁建中眼看失去了父亲的戴珍珠,抱着她父亲的尸体,哀哀痛哭,心头感到一阵沉重。

  他除了师妹,从小没和其他女孩子说过话,戴珍珠和他素不相识,自然更不好劝慰,暗暗摇了摇头,正待朝外行去。

  戴珍珠突然抹了一把眼泪,冷声喝道:“站住。”

  丁建中走到门口,闻声回过头来,问道:“姑娘……”

  他只说了两个字。

  戴珍珠已经截着问道:“是你杀了我爹?”

  她本来是个一脸病容,身体羸弱的少女,但在一瞬之间,忽然好像坚强了许多。

  丁建中道:“令尊不是我杀的,丁某从不使用毒药暗器,令尊脑后‘藏血穴’那支毒针,尚未起下,足可证明。”

  戴珍珠道:“如何证明你不使毒针?”

  丁建中正容道:“昆仑门下,从不使暗器。”

  “昆仑门下”这四个宇,听得在场的冷中锋等人,不期又是一怔!昆仑虽不在江湖九大门派之内,但武功、剑术,均为道家玄门正宗,因为门下都是全真道士,清净无为,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惭惭就被人遗忘。

  尤其近百年来,昆仑派这三个字,几乎已成陈迹,江湖上人,都认为昆仑派的武学,已经失传。此时,忽然听丁建中自称昆仑门下,自然更感惊异,几人心中都不禁暗暗嘀咕:“无怪此人年纪不大,一身武学,高不可测,原来竟是昆仑门下。”

  戴珍珠从未在江湖行走,也不曾听说过江湖上的事,因此并末觉得惊奇,冷笑一声道:“你妹子呢?不是会金针?”

  丁建中道:“不错,她是泰山传人,当然会使金针,但是金针不是毒针,我妹子也不会因为要报父仇,在针上淬毒,破坏观日老人的家风,这一点,姑娘尽可放心。”说到这里,接着道:“在下方才曾向冷舵主说过,快则三月,迟则半年,在下誓必找出原凶……”

  戴珍珠目中隐含怨毒,冷冷说道:“不用了,爹被人暗算,我是爹的女儿,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是我,找寻凶手,是我的事,用不着爹的仇人,去找杀害我爹的凶手。”

  她坚强得几乎换了一个人,脸上也流露着无比坚毅之色,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卑不亢,极为得体。一时看得冷中锋、路传广、铁凌霄等几个老江湖,暗暗称奇不止。

  丁建中和她目光一对,只觉她剪水双瞳之中,另有一种慑人的怨毒之色,这种怨毒,含着强烈的悲愤和仇视,只要看她—眼,会使你终身难忘,不由得心头暗暗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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