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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老尼姑微微点下了头,青衣女郎拦着的手垂了下去。

  酒糟鼻小老头耸着肩,朝她咧嘴一笑,赶紧朝厅门外冲了出去,赶上上官平,嘻的笑道:“小哥,你们到那里去?伏虎庙地方清静,那里又有现成的客房,我看还是到伏虎庙落脚的好,泰山过几天,就热闹了,十年一次,机会难得,不看看热闹再走,真是太可惜了。”

  老妇人本来一直没有理过他,这回听说有热闹好看,而且又是十年一次,不觉问道:“你说的是什么热闹?”

  酒糟鼻小老头连忙耸耸肩,跟上一步,陪笑道:“你当这些人上泰山做什么来的?小老儿说的是铁打罗汉、华清辉、楚子奇他们,难道真是游山来的,泰山有什么好游?那里没有山,那一座山没有庙,那一个庙里没有和尚、尼姑……”

  老妇人不耐的道:“你在说什么?”

  “哦!哦!”酒糟鼻小老头陪着笑道:“小老儿是说这些人明明不是游山来的,却偏偏要说是游山来的。”

  老妇人问道:“他们那是做什么来的?”

  “论剑。”酒糟鼻小老头耸着肩,低声道:“十年一次的泰山论剑。”

  老妇人奇道:“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酒糟鼻小老头嘻的笑道:“泰山论剑,本来是公开的,江湖上人人都可以参加,但因六十年前的一次论剑大会上,被一个邪魔外道的什么教主技压群伦,取得了剑主之尊,差点把江湖上搅得乱七八糟,后来经五岳剑派商量的结果,改为秘密举行,所谓秘密,就是不公开了。”

  老妇人道:“不公开举行,这热闹咱们就瞧不成了。”

  “那倒不要紧。”酒糟鼻小老头道:“要参加论剑的人,必须有五岳派或是其他大门派的两位掌门人推荐,看热闹却简单得很,咱们只要偷偷的上去就成了。”

  老妇人听出兴趣来了,住足问道:“在那里论剑?”

  酒糟鼻小老头道:“玉皇顶。”

  老妇人问道:“是什么时候?”

  酒糟鼻小老头道:“三月半,还有十来天。”

  老妇人问道:“论剑论些什么呢?”

  酒糟鼻小老头笑道:“就是比剑了,谁的剑术最高,谁就是剑主之尊。”

  老妇人道:“剑主有什么好处呢?”

  酒糟鼻小老头笑道:“剑主之尊,这是一种荣誉,虽然不是武林盟主,但也和盟主差不多,江湖上谁不尊敬他?”

  老妇人道:“你不是说论剑不公开的吗?江湖上怎么会知道的呢?”

  酒糟鼻小老头道:“论剑不公开,是怕参加的人龙蛇混杂,所以限定的资格极严,但论剑之后,谁是剑主,立时就传遍天下了,还有谁不知道?”

  老妇人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酒糟鼻小老头耸着肩笑道:“小老儿最喜欢看热闹了,前两次我都在一天以前,就偷上玉皇顶去,躲起来看,所以比听人家传说不知要清楚多少倍……”

  老妇人问道:“上一次剑主是谁?”

  “北岳派的谭昆仑。”酒糟鼻小老头道:“死了快三年了。”

  他忽然压底声音道:“有人说他是被人害死的,但北岳派的人却守口如瓶,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老妇人道:“你知道的事情好像很多。”

  “那自然了。”酒糟鼻小老头得意的道:“小老儿喜欢热闹,也喜欢打听江湖上别人不知道的事儿,不是吹的,武林掌故,和许多江湖奇闻,小老儿装了满满一肚子,就是说上三天三晚,也说不完。”

  “那好!”老妇人色然心喜,说道:“你和咱们走在一起,就可以讲些江湖上的奇闻给我听了。”

  “好是好!”酒糟鼻小老头道:“只是小老儿有个嗜好,喜欢喝上一盅。”

  老妇人道:“你要喝酒怕什么,我有的是金叶子,只是山上都是有寺庙,那里有酒买?”

  “不要紧!”酒糟鼻小老头道:“只要有金叶子,小老儿可以到山下去买,小老儿跑路快得很,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叫我飞毛腿,小老儿只要有酒喝,就是一天上下跑两次都不在乎……”

  他两颗豆眼贪焚的望着老妇人,笑嘻嘻的道:“老嫂子,你金叶子在那里?嘻嘻,先借一片给小老儿去买酒可好?”

  老妇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递了过去,说道:“拿去。”

  “是,是!”酒糟鼻小老头接过金叶,连眼睛都有了光彩,大喜道:“小老儿这就下山沽酒去了,你们到伏虎庙等我……”

  转身欲走,忽然从怀里摸出两颗绿色的药丸来,交到上官平手中,说道:“老嫂子、小哥,你们确是中了‘五合一’奇毒,这两颗解药是小老儿顺手牵羊摸来的,不过有一点千万要注意,服药之前,必须极细心的把药丸外面一层绿色的药粉剥去,里面一颗红色的小药丸,才是真正解药。”

  说完,耸着肩,两脚轻飘飘的朝山下就走。

  上官平望望老妇人,说道:“他的话可靠么?”

  老妇人道:“咱们确实中了‘五合一’奇毒,我因那老尼姑不像是什么好人,所以不愿服她的解药,才出来的。”

  上官平奇道:“姑姑发觉那里不对了,怎么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呢?”

  话声甫落,突听身后有人叫道:“二位慢点走。”

  上官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那正是无形杀手索无忌。

  老妇人冷冷的道:“你有什么事?”

  索无忌一直奔到近前,才神色恭敬的拱拱手道:“二位吃了素斋,身中‘五合一’奇毒,在下是送解药来的。”

  他取出一个小纸包,接着说道:“里面是三颗解药,但服药之时,务必把药丸外面一层绿色的药末剥去,里面有一颗梧桐子大的朱红药丸,才是真正解药,剥药时务必十分小心,不可剩下一丝绿粉。”

  三颗药丸,那是连酒糟鼻小老头也有一份了。

  老妇人听他说的和酒糟鼻小老头一样,忍不住问道:“那绿色的是毒药么?”

  “不!”无形杀手索无忌道:“那是解另一种毒的,两位只要服朱红的解药就好了。”

  老妇人问道:“这解药是那老尼姑叫你送来的么?”

  索无忌陪着笑道:“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你老下毒,这解药绝不会错,你老只管放心。”

  老妇人朝上官平道:“好吧!让贤,你把解药收下了。”

  上官平答应一声,伸手接过解药的纸包。

  老妇人朝索无忌道:“你过来,我和你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索无忌连忙跨了上去,垂手道:“你老有什么事?”

  老妇人低低的道:“你给我去弄些‘五合一’奇毒来,好吗?”

  索无忌为难的道:“这个……”

  老妇人哼道:“你非给我弄到不可,我们要去伏虎庙落脚,今晚你就给我送来。”说完,回身叫道:“让贤,咱们走。”

  上官平只好跟着她就走。

  无形杀手索无忌望着老妇人背影,摇摇头,也回身掠起,往山道石级下去。

  老妇人问道:“让贤,伏虎庙还远不远?”

  上官平道:“就在二天门,不太远了。”

  “那不行了。”老妇人喘了口气道:“本来我想到伏虎庙再服解药的,但‘五合一’奇毒好像已在发作,只怕赶不到伏虎庙了。”

  上官平吃惊道:“姑姑感觉怎么了?”

  老妇人道:“方才我还勉强可以行动,现在力气好像一点也使不出来了。”

  “这就奇了。”上官平道:“我怎么会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呢?姑姑,我来扶你。”

  “不……不用。”老妇人不要他扶,缓缓的走到一块大石上坐下,喘息着道:“你把解药给我。”

  上官平道:“你先歇息,我替姑姑把解药外面的绿色药粉剥去了。”

  他取出一颗药丸,细心的剥去了外层绿粉,里面果然是一颗朱红的小药丸,当下用手指在泥中戳了一个小孔,把药粉放入,然后又用脚填平了泥土,又仔细的看过药丸,已经没有一丝绿粉,才递了过去,说道:“姑姑,快吞下去吧!”

  老妇人目光之中流露出感激之色,说道:“谢谢你。”

  接过药丸,立即纳入口中,吞了下去。

  上官平看她吞下药丸,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问道:“姑姑,那小老头和索无忌说的话可靠么?”

  老妇人朝他笑了笑道:“大概不会错。”

  只说了一句话,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上官平看地闭上眼睛,心知她服下解药,正在运功,当下就站在老妇人身边,算是替地护法。

  他们立身之处,离登山大路约有两三丈远,这时只见一个身着蓝布夹袍的中年人从山下匆匆行来,肩头背着一只青布袋,沉甸甸的,但不像是兵刀,他似乎走累了,就在登山的石级上坐了下来。

  这人休息了一会,忽然从他背着的青布袋中取出一块四方木板,往地上一放,然后又从布袋中取出两个圆形的木钵,放在木板两面,揭开盖子,伸手从钵中取出一把黑子,又从另一只木钵中取出一把白子,不加思索,迅快的在木板上下子。

  上官平站在远处,看他一会下黑子,一会下白子,不过眨眼工夫,已经在木板上放下了几十颗子,心中暗道:“原来这人是个棋迷,一个人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了。”

  那蓝衣中年人下了几十颗棋之后,就没有再下,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棋盘上那局棋怔怔的出神。

  原来那是一局残棋,他不知从那里看来的,所以先前几十颗棋,下得很快,那是布了一个“珍龙”,等到破解关键,他就一下子也下不下去了,只是怔怔的望着棋盘发呆,过了半晌,伸手抓起一颗白子放了下去,但刚刚放下,却摇了摇头,又把白子取了起来。

  这时山道上又上来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夹着朱红药箱的正是落魄郎中苏破衣。

  这几人看到蓝袍中年人在石级上摆着棋盘,一个人在下棋,忍不住都停下来,围着观看。

  只要你懂得下棋,在棋旁观看,没有不说话的人,所以有句话叫做“棋旁不语真君子”,这种“真君子”,可说天底下几乎没有。

  四五个人中,就有人指点着说,该下那一颗子,也有人说该下这一颗子。

  那蓝袍中年人抬起头笑了笑道:“诸位想到的,在下也想到过,只是走不过。”

  他拈起白子,依着先前那人说的下了一子,然后又拈起黑子,也下了一颗,果然不对,

  随即把那颗子取了起来。又照着另一个人说的,下了两颗,还是不对,又取了起来。

  落魄郎中苏破衣眼角瞄了山路一眼,似乎有些忍不住,蹲下身去,说道:“我来试试。”他用药箱作凳子,坐下之后,就伸手拈了一颗白子放下。

  蓝袍中年人跟着拈了一颗黑子放下,苏破衣又拈了一颗白子放下,那蓝袍中年人又下了一颗黑子,两人连下了四五颗子。

  苏破衣手里拈着一颗白子,只是沉吟着没下下去。

  这时山下又有一人缓步行来。这人身材高大,穿一件紫红缎袍,一头花白头发,一把花白长髯,脸色红润,双目炯炯有光,手中拿着一支红得发紫的藤仗,看到几个人围着棋盘,

  忍不住也停下来观看。

  苏破衣思索了半天,才下了一子,蓝袍中年人跟着应了一颗黑子。

  苏破衣又思索了半天,搔着头皮,说道:“好像又不对了!”把一颗白子往棋盘中放去。

  “错了。”站在他身后的紫红缎袍老者提起手中藤杖,朝苏破衣下了的白子一点,他杖头竟似有吸力一般,吸着白子,朝另一处放了下去。

  蓝袍中年人看得一呆,说道:“我想了几个月,怎么没想到这着棋呢?”

  苏破衣拍手笑道:“解了,解了,这一着妙极了。”

  他还不知道这着棋是谁下的?急忙站起身,回头看去,拱拱手道:“这位老先生一定是棋中高手了。”

  紫袍老者呵呵一笑,手拄藤杖,举步朝山上行去。

  蓝袍中年人因“珍龙”已解,欣然收起棋盘,装入青布袋中,回身往山下而去。

  苏破衣也夹起药箱走了,其余的人,也各自往山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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