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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愚叔为了明查真相,亲自赶去白云观,只见到丹元子,他说大哥的事,要愚叔不用过问,愚叔问他为什么?他说,大哥的仇,自有贤侄去报,愚叔说我是大哥的兄弟,难道兄弟不能问么?他说,如果愚叔替大哥报了仇,贤侄岂不抱恨终身了,愚叔就不用多问了,愚叔要求见见贤侄,也被他拒绝了,他说贤侄艺成下山,自会到南陵去愚叔的,这—等就等了三年。”

  管崇墀一面说话,目中却已隐有泪光,一手抓着凌干青的手腕,续道:“今天贤侄果然来了,你快告诉愚叔,大哥是被什么人害死的?”

  凌干青眼看管叔叔如此重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心头也极为感动,当下也不好隐瞒,就把自己父亲听到关外紫衣煞神要向管叔叔报仇,父亲带了师父的昔年相赠的木剑,去找师父,以及在茅山脚下,被柳凤娇所害,她如何又向家中寻仇,被二师兄启元子击退,带着自己上山……

  管崇墀听得热泪盈眶,砰然一声,把—张茶几击得粉碎,虎的站起身来,切齿道:“是这妖妇……大哥……竟然是为了小弟一家,才遇害的,我……真愧对大哥……大哥,你这份厚爱,小弟何以为报……”

  他举袖拭着老泪,又道:“所幸贤侄得蒙木剑道长收录,如今艺成下山,也差可告尉大哥。”

  目光一注,问道:“哦,贤侄刚下山么?”

  凌干青道:“小侄下山,已有数月……”

  接着就把下山以来的情形,简略的说了一遍。

  管祟墀连连点头,说道:“这位聂姑娘能出污泥而不染,尤为令人敬佩。”

  凌干青道:“小侄前来拜谒管叔叔,—来是叩问金安,二来是有一件事想拜求管叔叔的。”

  管祟墀道:“贤侄有什么事,只管请说。”

  凌干青道:“三妹脱离仙女庙,无处可以安身,小侄天涯寻仇,同行又诸多不便,所以想请求管叔叔,暂时住在管叔叔府上……”

  “这个……”

  管崇墀没待他说下去,忽然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才道:“只怕不妥,聂姑娘离开仙女庙,愚叔是江湖人,江湖上最忌讳的就是收留叛离师门的人,仙女庙朱观主若是兴师问罪,愚叔这点微末之技,如何惹得起他?贤侄此事愚叔实在难以应命。”

  他说出这几句话来,脸上不期流露出痛苦之色。

  这也难怪,方才刚刚说过:“聂姑娘能出污泥而不染,尤为令为敬佩”,如今一提到要暂时住在他家里,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人,谁都难免自私,就因为有了这点自私之心,自然不无愧作。

  凌干青一向知道管叔叔是个义薄云天的人,和爹又是结义兄弟,想来这点小事,无有不允之理,没想到他方才说得声泪俱下,慷慨激昂,一下居然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一口拒绝了!

  道义、交情,原来都是口头上说说的!

  一时不禁气得俊脸通红,勉强笑道:“管叔叔既有未便,小侄那就告辞了。”

  管祟墀好像巴不得他快走,也不挽留,立即站起身,含笑道:“贤侄有事,愚叔就不好挽留了。”

  凌干青道:“二弟、三妹,我们该走了。”

  举步往厅外行去。

  毕云秋看大哥负气走出,就朝管崇墀拱拱手道:“管大叔请留步。”

  说着就和聂小香一同跟了出去,管崇墀送到阶前,就大声道:“贤侄恕愚叔不送。”

  凌干青连头也不回,一路急步而行,出了管家庄大门,又走了一段路,心里实在憋不住这口气,仰天怒笑一声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人情冷暖这四个字了!”

  聂小香轻声道:“都是为了小妹,才使大哥生这大的气。”

  凌干青道:“没有和你一同来,还不知道人心竟是如此自私……”

  毕云秋道:“大哥,你只怕是错怪管大叔了。”

  “是我错怪了他?”

  凌干青气愤的道:“先父和他义结金兰,也为了保全他一家,才把木剑送还家师,在茅山遇害的,只是要三妹在他庄上暂住,他居然说得出口惹不起魔手天尊,一口拒绝,我真没见过如此无情无义的人。”

  这种事,任何人遇上了,都会气愤填膺,自然不能怪他。

  “瞧你,气成这个样子!”

  毕云秋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我看管大叔必有难言之隐。”

  “他只是不愿意招惹魔手天尊。”

  凌干青冷笑一声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然!”

  毕云秋微微摇头道:“我们进门之时,小弟看他看到大哥之时,虽然一脸俱是惊喜之色,但仍然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隐忧,后来大哥说出要三妹暂住他庄上,他说出推辞的话来,脸上有着无比的痛苦之色,这就可以说,他说出这番话来,并不是他的本意了。”

  他可以观人入微了。

  聂小香也道:“二哥说得是,小妹也觉得管大叔相貌端正,不像负义小人。”

  凌干青给两人说得一怔,问道:“那么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不仅是难言之隐!”

  毕云秋沉吟着道:“我看管家庄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凌干青一呆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大哥当然也看到了。”

  毕云秋含笑道:“只是你没去注意罢了。”

  凌干青奇道:“贤弟倒说说看?”

  毕云秋道:“第一,管家庄不是孤伶伶的一座庄院,而是山麓间的一个小村落,左右前后,不下数十户人家,客家庄院前面,有一埠广大的空地,应该是附近小孩子嬉戏的地方,但却一个小孩也不见……”

  凌干青道:“贤弟说得不错,我小时候随先父同来,就和许多小孩子一起玩过,那里经常有小孩玩,方才一个小孩也没有,我也正在奇怪呢!”

  毕云秋笑了笑,又道:“第二,管大叔归隐已有多年,他徒弟纵然是练武之人,平常练武,只须脱下长衫就行,用不着穿上一身劲装,尤其他来开门的时候,把我们引入大门,又赶紧关上了大门,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凌干青道:“贤弟是说有人上门寻仇不成?”

  “很有可能。”

  毕云秋道:“第一点,庄院前面一个小孩都不见,自然是附近人家得到了管大叔的通知,不准孩子出门,第二点,他们人人一身劲装,自然是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敌人上门。”

  凌干青道:“如果是有强敌上门,我们去了不是多了三个帮手么?管叔叔和先父有过命的交情,何不明说?”

  “这是大哥的想法。”

  毕云秋笑道:“管大叔也许不愿意让大哥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也许因为来敌太强了,怕累及大哥,因此他看到大哥之时,面有惊喜之色,又攒着眉头,认为大哥来的不是时候。等大哥说出希望三妹暂住庄上,他正好以此作藉口,一口拒绝,好让大哥负气离开,但这不是他的本意,所以他在说话之时,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觉得这样做,太对不起大哥,但他非如此不可。”

  凌干青听他说得入情入理,不觉一呆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毕云秋笑道:“现在日头已经直过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商量也不迟呀!”

  凌干青抬头望望天色,果然日已过午,含笑道:“前面不远,就有—家酒店,我们去吃东西再走吧!”

  三人走了里许光景,果见树林间挑着酒帘,正当路口,有一处卖酒菜面食的小店,搭了个松棚,放着四五张板桌。

  凌干青领着两人,走入棚下。

  毕云秋目光一注,发现左首一支松树柱上,贴着一张黄纸朱书的符令,不禁脸色为之一变!

  落座之后,一个伙计赶忙送上三盅茶来,问道:“三位客官,可要酒么?”凌干青道:“我们还要赶路,你给我们切些卤菜,下三碗面就好。”

  那伙计退下之后,不多一会,切了一大盘卤菜,又下了三碗面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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