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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矮黑衣人苦笑道:“在下泄漏本教机密,论律已是死罪,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丁捷侯看看天色,点头道:“好,朋友委屈一阵子,天亮了,咱们就动身。”

  谈话到此为止,小金蛇也乖乖自动沿颈而下,回到谷灵子身边,游入大袖之中。

  矮黑衣人目中闪过一丝拧厉的笑意,但他话声方落,身子一歪,又摔倒地上。

  丁捷侯、唐绳武就在地上坐下,闭目养神。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刚露鱼白,谷灵子就已起身,舀了一瓢水,往脸上冲。

  唐绳武听到阶前的水声,很快睁开眼来,看看天色还有些源脱,不觉低声道:“大师怕不再休息一回么?”

  谷灵子道:“你们有马匹代步,还可休息一回再走,再说太早了也顾不到车,老夫可得先走一步。”

  丁捷侯也被两人说话声惊醒,说道:“谷老哥不和咱们一起去洛阳么?”

  谷灵子笑道:“自然要回洛阳去,只是你们骑马,老夫走路,你丁大侠要找两条腿跟四条腿赛脚程?”

  丁捷候一怔道:“咱们多出了许多马匹,谷老哥任挑一匹,何用走路?”

  谷灵子摸着一把白髯,笑道:“老夫不能骑马。”

  丁捷侯又是一怔,心想:“这老儿敢情有点古怪。”

  本来咯,武林中人,谁不会骑马?就算不会骑,凭谷灵子的身手,任你马跑得再快。站在马背上,也总站得稳。

  谷灵子没待他开口,笑笑道:“老夫身上,少说也养了百十来只虱子,它们住在老夫身上,一身皮包骨,早就住的不耐烦了,老夫一旦骑上又壮又健的马,它们不舍了老夫,往马身上钻?老夫养着这些虱子 ,一只足可咬死一头老虎,你丁大侠想想,老夫要是骑马,又能跑得出几步,老夫还是安步当车,早些上路的好。”

  这话倒敢不是吹的,此老一身是毒物,除非先制一匹“毒马”出来,否则确是没有他骑的马。

  但唐绳武却心中有数,大师伯脯养毒物,都是久经训练,那会不听他的指挥?他借故先走,也许另有原因,是以没有插嘴。

  丁捷侯听他说不能骑马,自然信以为真,只得点点头道:“既是如此,谷老哥就请便吧!”

  谷灵子朝矮黑衣人等一指道:“这些人不到洛阳楚府,不会醒的,老夫先走一步,咱们楚府见。”说完,飘然朝庙外而去。

  丁捷侯望着他后形,叹道:“谷老哥真是一位奇人。”

  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朝唐绳武问道:“唐小哥,你令师是谁?”

  唐绳武道:“在下有两位师父,第一位是人称摄魂掌的班师傅,单讳一个远字”

  丁捷候吃一惊道:“原来小哥是摄魂掌班远的门下,不知第二位尊师是谁?”

  唐绳武道:“在下第二位师傅,就是本盟总护法姓齐,讳天宸。”

  丁捷侯道:“小哥出身后门,又有两位名师,无怪一身所学,胜过丁某百倍了?”

  唐绳武道:“丁大侠过奖,小可初走江湖,还要丁大侠多多指点。”

  一会工夫,天色已经大亮,两人吃了些干粮。

  唐绳武起身道:“丁大侠在此稍候,小可这就到大路上去拦一辆车子来。”

  说完,转身往外奔去。过了顿饭时光,唐绳武雇来一辆破旧的马车,丁捷侯也把大殿上收拾好了。

  唐绳武在雇车时,谁说夜间遇盗,十名庄丁(包括两个黑衣人)全被毒药迷翻,急于赶回洛阳楚府。赶车的要在路上混饭吃,一听唐绳武是洛阳楚府的人,没有第二句话,就赶着车驰到庙外停下。

  唐绳武、丁捷侯先把十人一齐运上车厢,然后再从天井中推出拜二哥的柩车,由丁捷候驾柩车先走。

  唐绳武跑上后面一辆马车,和赶车的一起坐在车前,算是押人,其余马匹,驮着行李,紧随车后而行。

  赶车的挥着马鞭,只是在空中发“劈拍”声响,不用真的挥到马身上,马匹就没命的往前飞跑。一路上只听到鞭声、铃声、蹄声和车轮声,响成一片!

  坐在车前的唐绳武,闲得无聊,也几乎被车子的震动,抖散了骨节,舒服的靠着头,打起吃来。

  打脑,当然并不是真的睡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唐绳武在打盹中间,突然感到声音不对!

  鞭声、铃声、蹄声和车轮滚转声,还在节奏的互鸣,有什么声音不对呢?

  这应该说只有打盹的人才听得出来,本来车轮滚转的辘辘之声,沉重吃力,但经过几十里急驰,如今车轮辘辘声音,却松动了许多,车厢颠簸愈甚、发出来的竟是空响!

  唐绳武纵非老江湖,但他靠着头,声音听的最是清晰不过,心头蓦然一怔,立即转脸道:“老哥,车子停一停。”一面凝声朝前叫道:“丁大侠,快停车。”

  赶车的听到招呼,赶紧勒住马缰,两匹马齐声嘶鸣,和车轮曳地之声,同时响起,车子停下来了。

  唐绳武很快的一跃下车,伸手掀起车帘,不由的把他怔住了!车厢中空空如也,十个昏迷不醒的人,已经一个不见,不用说,他们是从后窗逃走的,但昏迷的人如何会逃走呢。

  唐绳武一手掀开车帘,怔怔出神,丁捷侯也停住柩车,走了过来,问道:“小哥,你发现了什么?”

  唐绳武把车帘掀高了些,道:“丁大侠请看,十个贼人,全都跑了。”

  丁捷侯看了不禁一呆,问道:“小哥如何发现的?”

  唐绳武道:“小哥听出车厢轻了许多,才要赶车的停车,十个人已经不见了。”

  丁捷侯道:“他们是从后窗出去的。”

  唐绳武道:“小可正在奇怪,他们中毒昏迷,怎会跑掉的?”

  丁捷侯听得暗暗好笑,心想:“你总究是初出道的雏儿。”一面说道:“他们只要来两个人,一个潜入车厢,一个跟在车后,就可把所有昏迷的人,一个个从后窗丢出去了。”

  唐绳武道:“咱们回头追。”

  丁捷侯道:“他们来人自然不止两个,既能从车中把人救出,早就去远了,再说咱们已经赶几十里路,你知道是那里出的事,如何还追得到?”

  唐绳武愤然道:“咱们不追,就这样让他们逃跑不成?”

  丁捷侯冷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人不过是楚嵩生的爪牙罢了,只要正主不走,咱们要这些爪牙,又有何用?”

  那赶车的车一停,他就下了车,在路旁一坐,取出旱烟管,装了一袋烟,悠闲的吸着旱烟。

  此时听了丁捷侯的话,他一双灰色眼球,转动了下,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但瞬即低下头,装作不闻。丁捷侯道:“小哥上车吧!咱们赶到楚府再说。”

  唐绳武道:“既然十个贼党,全已跑了‘这辆马车‘也不用了,还是叫他回去吧!”

  丁捷侯笑道:“不,这位老乡,就是证人,咱们还是叫他去一趟洛阳的好。”

  唐绳武想想也是道理,就跳上车去,招招手道:“赶车的,上路了。”

  赶车的也没说话,跨上车辕,扬鞭一抖。空中发出“劈拍”一声,他两匹马敢情听惯这种声音,立即拉车起步,朝前驰去。

  赶车的一手把缰,一手执着旱烟管狂吸,舍不得把烟磕去。这下可苦了唐绳武,他坐在赶车的边上,一阵阵任难闻的烟味,扑面而来,直呛喉咙。

  唐绳武忍不住一阵咳呛,赶车的似乎根本不知道不会抽烟的人,闻到烟味,会有多辛辣?他依然毫不在意,狠命咬着烟管,狂吸不已。

  唐绳武也懒得和他说,倒过脸去,避开他尊嘴喷出来的烟味。

  不多一回,赶车的烟瘾过足了,磕去烟灰,把旱烟管往腰里一插,精神抖擞,一支皮鞭在空中打得“劈拍”直响,马也跑得更快。但唐绳武经过一阵咳呛,觉得头脑昏胀,眼皮渐渐沉重,好像昏昏欲睡!

  这情形,从未有过,唐绳武心头清楚,不禁暗暗吃一惊,心想:“莫非地喷出来的烟中有鬼?”

  一念及此,竭力保持清醒,凝目看去,前面驾柩车的丁捷侯,不知何时,竟然靠着坐位,打起盹来,一颗头垂得低低的,不住东一倒,西一歪!

  最奇怪还是驾柩车的两匹马,没有控驭,它们依然跑得很快,再一细看,原来前面两匹马,竟然也受赶车的皮鞭声响遥遥指挥,是以丝毫没停。

  唐绳武心头愈加明白,自己两人果然看了人家的道,敢情这赶车的,是麻衣教的羽党。他暗暗运气,觉得除了头脑还有些昏胀,并无大碍,心知自己练成毒功,迷香对自己并无多大作用。

  他此时原可把赶车的一举制服,但继而一想:“他们既然未能把自己迷倒,何不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要把自己两人,弄到那里去“除了楚府,说不定另有巢穴”。

  当下不声色,斜靠车座,故作睡熟。

  赶车的回头望后绳武,阴森一笑,又自顾的赶车。

  又奔行了顿饭工夫,车子舍了大道,转上一条小径,但两边松涛盈耳,车子颠簸得十分厉害。

  唐绳武真替丁捷侯担心,他歪歪倒倒的,莫要从坐位上摔下来!眯着眼缝,偷偷一瞧,但见丁捷侯边上多了一个黑衣人,控着马缰,催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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