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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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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神如神在,连山风吹散了她一头秀发,她都没有用手掠一下,就像一座石膏像一样,一动不动。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渐渐溜过,如今差不多已是初更时候! 忽然,老桂树下,有了声息,那是“笃”的一声,好像有一件极重的铁器,放到石上,发出来的声音! 仲飞琼跪着的人,心头暗暗一喜,付道:“终于给自己等到了,这来的一定是七公黄公度了。” 只有他那只精铁铸制的酒葫芦,放在石面上,才会发出那样沉重的声音。 她心中虽然想着,却连头也没有抬。 果然,接着就听到有一个苍老声音,咳呛起来。接着又是“卜”的一声,那是拔开酒葫芦的声音,接着又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那是有人举起酒葫芦在喝酒,这一喝,就足足喝了十来口酒,才算停住。 接着那苍老声音忽然呵呵大笑,笑了一阵,又“咕”的一声,喝了一口酒。 接着又用手抹抹嘴角,说道:“今晚,哈哈,老夫该是第一个到的了。” 说完,又呵呵笑了起来。 但就在他笑声中,有人“嗤”的一声低笑,说道:“七兄、你少吹嘘了,兄弟到得比你早得多呢?” 这人说话尖声尖气,声音是从老桂树顶上飘下来的,但说到最后一个字,人已到了树下。 仲飞琼暗道:“是八公张公权。” 七公黄公度嘿然笑道:“笑话,你刚到,就说刚到也不要紧,干什么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硬要说你到得早?” 八公张公权尖声道:“兄弟为什么要脸上贴金?你怎知兄弟不在你之前,已经到了?告诉你,兄弟来了,看你还没到,就在树上睡了一觉,是你笑声把我吵醒,总不假吧?” 七公黄公度道:“我怎知道你不是来得迟了,看到我已经先在这里,故意躲到树上去,再从树上下来,说你已经睡了一觉。这话谁不会说?我可以说我也早就来了,喝完了一葫芦酒,看你还没来,又到集上去沽了酒才回来的?” 八公张公权道:“谁先到,谁后到,这是事实,有什么好譬喻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争执的,却只是无关重要的谁先到罢了。 七公黄公度怒道:“老夫还从天封山赶来,论路程就比你远,但老夫先到乃是事实。” 八公张公权尖声道:“算了,兄弟从九仙阳赶来,不见得比你近多少,再说,谁又知道你是今天早晨才动身的?” 七公黄公度大笑道:“这就叫不打自招,原来你并不是今天早晨才动身的。” 原来他们是约定必须今天早晨才动身,这无异比赛脚程,所以要争论谁先到了。 因为这是显示他们一身修为高下之事。 仲飞琼听得心中暗暗忖道:“这真是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者,像七公,八公这等身份的人,还不是为了一个名字,争得面红耳赤。” 只听八公张公权道:“谁先动身了?” 七公黄公度呵呵笑道:“既然你我都没有先动身,那就以先到这里为准了?” 八公张公权道:“七兄不信,兄弟还有证人。” 七公黄公度道:“什么证人。” 八公张公权伸手一指,尖声道:“你看,那里不是有一个小姑娘么,她可以做兄弟的证人。” 他指的正是跪在地上的仲飞琼。 七公黄公度朝仲飞琼瞄了一眼,问道:“这女娃是干什么来的?” 八公张公权道:“她自然是给兄弟做证人来的了。”七公黄公度道:“别胡言了,你看她手里还抱着一个人。” 八公张公权仔细看了仲飞琼一眼,说道:“她好像还在哭。” 七公黄公度道:“不,是在流泪。” 八公张公权道:“哭和流泪,还不是一样?” 七公黄公度道:“不,不,大大的不一样,哭有声音,流泪没有声音。” 八公张公权说道:“不哭,怎么会流泪?” 七公黄公度道:“有时候笑也会笑出眼泪来。” 八公张公权道:“那么七兄是说这女娃在笑了?” 七公黄公度道:“老夫说她在流泪,没说她在笑。”这两个人好像天生一见面,就要争论的,为了一个说哭,一个说流泪,又争论了半天。 八公张公权道:“好,咱们问问她,为什么要哭?”七公黄公度道:“还是让老夫问她,为什么流泪的?”仲飞琼知道这两老的脾气,你求他们没用,一定要等他们自己开口才行。 只听八公张公权尖声叫道:“喂,小姑娘,你干什么要跪在这里哭……” 七公黄公度抢着道:“女娃儿,你说说看,为什么要在这里流泪的?” 仲飞琼没有回答他们,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 八公张公权道:“她好像没听见?” 七公黄公度道:“不,她在流泪,自然不想和咱们说话了。” 八公张公权道:“风刮得这么大,她一定是没听见了。” 七公黄公度道:“咱们说出来的话,就算罡风也吹不散,她会听不见?一定是她不肯理咱们了。” 八公张公权身形一晃就到了仲飞琼身边,叫道:“女娃儿……” 七公黄公度更不怠慢,一下抢到仲飞琼前面,说道:“小姑娘你干么跪在这里?” 仲飞琼心头暗喜,忖道:“看来俊弟弟有救了。” 但她仍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八公张公权道:“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人?” 七公黄公度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她的亲人了。”仲飞琼咽声道:“他是我弟弟。” 七公黄公度道:“老夫说是她亲人,不错吧?” “兄弟没说不是她亲人。” 八公张公权转了下头,又朝仲飞琼问道:“你弟弟怎么了?” 七公黄公度看看裹在棉被中的岳少俊,说道,“看来他病得不轻。” 仲飞琼流泪道:“他不是生病。” 八公张公权侧耳道:“他呼吸很困难。” 七公黄公度也侧了下耳,说道:“呼吸不是困难,是很微弱。” 仲飞琼这回抬起头来,重声道:“你们不要吵我弟弟好不好,他……已经没有救了。” 七公黄公度道:“你弟弟到底生的什么病?” 你越叫他不要吵,他偏要问。 仲飞琼心里暗喜,口中大声道:“我已经说过,我弟弟不是生病,你们不用再问了。” 八公张公权放轻声音,尖声道:“小姑媳,那你弟弟怎会没救了呢?” 仲飞琼道:“我弟弟伤在内腑,气血逆行,没有人救得了他,我是送他上山来的……” 她虽是故意说的,但说到“送他上山”这四个字,不禁真的悲从中来,话声一咽,泪流满脸,泣不成声! 七公黄公度听得不禁呵呵大笑起来! 八公张公权道:“七兄,你这就不对了,小姑娘伤心欲绝,你为何笑得如此高兴?” 七公黄公度笑声一停,说道:“你没听她说,她弟弟伤在内腑,气血逆行,已经没有救了么?” 八公张公权道:“兄弟怎会没听到?” 七公黄公度道:“她弟弟怎么会死?” 八公张公权道:“是小姑娘说的,她弟弟没有救了。”七公黄公度又大笑道:“遇上了咱们,他还会死么?”八公张公权道:“七兄之意,是要咱们助他一臂之力。” 七公黄公度道:“你说对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当年咱们八个人,在八公山上结义,如今剩下来的,已经只有咱们三个,做件善举,也是好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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