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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脸蒙黑布,身穿黑袍,右手举着一面“拘魂牌”,这身装束,是九幽门下的十大游魂。

  唔!方才给自己请柬的,可能就是此人。

  “无量寿佛!”

  老道人徐徐起身,两道眼神,突然射出慑人金光,沉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教主,多行不义,必自毙,叫他勿为前人盛名之累,好!你去罢!”

  他罢字出口,左手袍袖一扬,九幽妖人一条身子,有若风吹落叶,飘然卷起,冉冉直往林外飞去。

  梅三公子心头又是一凛,自己虽然瞧出老道人极非寻常,但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功力。要知他一拂之间,并无半点风声,把人轻轻卷起,送出林外,若非有超凡入圣之功,那能办到?心中想着,这就肃然拱手道:“道长果然是世外高人,梅君璧何幸,得睹仙颜!不知道号如何称呼,能否赐示?”

  老道人白眉微展,笑道:“贫道山野之人,久为世俗所造,施主日后自知。”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庄重,问道:“贫道适才以琴声接引侠驾,来此小叙,施主可知其中因果?”

  梅三公子听他说得庄重,料知必有原因,一怔之下,连忙答道:“小生愚鲁,不知道长见召,有何见教?”

  老道人叹了口气,道:“施主兼道远来,自然总听说过勾魂律令其人其事?”

  梅三公子又是一惊,脱口道:“道长说的是九幽教主?”

  老道人微微摇头,道:“勾魂律令,和九幽教主,其实并非一人!”

  这可把梅三公子听得十分糊涂,他说什么勾魂律令和九幽教主,不是一人!可是自己在言二娘大厅,遇见九幽教主之时,他明明对自己说:“勾魂律令,不过是江湖上不知老夫底蕴之人,作为代号而已。”

  难道这九幽教主,当日是故意冒充字号的?心中想着,不由问道:“据道长所道,那么勾魂律令,还另有其人?”

  老道人微微颔首道:“普天之下,知道勾魂律令底蕴的,恐怕已只有贫道一人。唉!其实九幽教主说他是勾魂律令,也无不可!”

  梅三公子越听越糊涂,他方说勾魂律令和九幽教主并非一人,这会又说起九幽教主说他是勾魂律今,也无不可,这岂非先后不符?

  老道人似乎知道梅三公子心意,不待问话,接着说道:“说起勾魂律令,当年和贫道原是忘年之交,不但武功之高,出神入化,举世无出其右,而且是一位赤胆忠心的盛国大侠。那时正值权阉当道,流寇蜂起,江湖上正邪各派,被寇贼收买的,大有其人,大明天下,岌岌可危。他眼看大势将去,衷心忧愤,就以他绝世武功,把武林个别的败类,个别诛杀,以图釜底抽薪!当时被他亲手诛杀之人,只在临死之前,听得‘阎王注定三更死,谁能留得到五更’。”

  自然!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你已是该死之人。因为死的人正邪双方都有,遂把勾魂律令视作残忍嗜杀的魔王,大家群起搜索,誓必得之而后已。贫道也就在那时和他认识,得知其中详情,一个忠心耿耿的侠义之士,反被武林中渲染成人人可得而诛之的凶人,说来宁不可叹?”

  第六十八章 感应绝学

  “啊!”梅三公子简直闻所未闻,不由惊啊出声,肃然起敬的道:“前贤忠义为国,令人不胜敬仰,不知勾魂律令真实姓名,道长可能见告?”

  老道人摇头道:“贫道和他相识之时,他已年逾花甲,不用姓名久矣。”

  梅三公子心知老道人不愿透露勾魂律令真实姓氏,自己不好追问,这就说道:“那么道长能否就知道的,再赐告一二?”

  老道人道:“问得好,当日江湖上叫他勾魂律令,就是因为黑白两道许多高手,无缘无故,突然暴死,从尸身上观察,直到死时,全身气力尚在,没有一个身负内伤,或者遭到任何攻击致死。而且这些人又都刀剑出鞘,似早已严为戒备,但又并无动手迹象,除了脸色痉挛,双目上睁之外,别无可疑!当然他们听到的,只是‘阎王注定三更死,谁能留得到五更’那两句话,连人影都没瞧到半点。”

  梅三公子越听越感惊奇,天下之大,那能只凭两句话,就可致人死命之理?而且从言二娘处自己和九幽教主会面之初,对方除了能够练音成丝,随意运用,使人觉得语音飘忽,似东似西,无法测出他身在何处之外,似乎也并无出奇之处。难道这种音丝,还能伤人不成?这就问道:“小生曾在辰州和九幽教主相遇,小生不才,但觉得九幽教主,除了擅长练音成丝之外,武功一道,虽较一般武林中人,高出一筹,也并无出奇之处,道长所说,他只凭两句话,就可致人死地,小生实感不解,难道这两句话,竟有如此威力?”

  老道人含笑点头,意似默许,徐徐的道:“施主神目如电,说得一点不错,要知武林中原有一种千里传音,和传音入密的功夫,这种功夫,必须本身有数十年潜修苦练之功,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方能把本身真气,练成音丝。但没人知道道家还有一种叫做“玄天雷音”的功夫,不但练音成丝,而且这音丝一入人耳,如闻焦雷,使头脑受到巨大音波的震动而死,全身根本找不到半点伤痕,当日勾魂律令无非用‘阎王注定三更死,谁能留得到五更’这两句话施展‘玄天雷音’罢了!”

  “啊!”梅三公子身怀佛门绝学,这一经老道人解释,自然立时领悟,暗想原来玄门中还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老道人却喟然长叹了一声,又道:“当时勾魂律令虽然诛杀了正邪两派许多附贼之人,但大势已去,明社既毁,他耻食周粟,效伯夷、叔齐披发入山,从此就不知所终。”

  梅三公子忙道:“那么现在的九幽教主,想必就是他的传人,可惜一代大侠之后,竟然为非作歹,为害武林起来。”

  老道人神色一黯,叹道:“这是浩劫!武林中的一场浩劫,贫道不但辜负故人,而且也难辞其咎。”说到这里,两道白眉之下,湛湛神光,突然暴射,注视着梅三公子脸上,问道:“施主神明朗澈,身怀绝学,自然以武林安危为己任,当知武学之道,到了登顶造极之境,究竟意义何在?”

  梅三公子凛然一愕,正容道:“小生愚鲁,只知身为武林人,自然以伏魔卫道,为天地主张正气,为人类求和平,道长有何高见,还乞明以教我?”

  老道人听得呵呵大笑,道:“施主豪气干云,好一个为天地张正气,为人类求和平!要知古人造字,实存深意,我们只要看看这个武字,从戈从止,所以武学的定义,并不是以诛杀为功,而是要做到止戈息争,永泯杀孽,上应天心,下致民和,是谓真武。”贫道接引施主来此,也就是聊伸此意!”

  梅三公子心头一凛,肃然道:“道长高论,使小生茅塞顿开,不过目前武林,杀孽重重,危机一发,九幽邪教为害猖獗,道长止戈为武之说,小生既闻教矣,但这场浩劫,如何清赦,道长能否再指示一二,俾为苍生造福。”

  老道人白眉轩动,两道目光,望了琥珀驹鞍挂着的琴囊一眼,然后又呵呵笑道:“施主随身这张‘碧琅干’古琴,确是神物,想来施主也稚好此道?”

  梅三公子见他忽然答非所问,心中一怔,只好说道:“此琴乃是寒舍祖传之物,小生对于琴道,不过略谙皮毛而已。”

  老道人却听得频频点头,依然续道:“施主有此古物随身,自非俗手,贫道这就大可放心了!”

  梅三公子觉得这老道人煞是古怪,方才侃侃而谈,说是为了挽救武林浩劫,这会却放着正事不说,和自己大谈琴道!

  这也难怪,也许老道人酷爱弹琴,看到自己马上挂着一张古琴,触发他的逸兴,才说个不休,心中想着,正待开口!

  只见老道人笑容一收,又现出一脸庄重之色,偏头问道:“贫道之意,想把施主方才在林外听到的那首琴引,传与施主,不知施主是否愿学?”

  他当真是个琴迷!自己急须赶路,他倒好整以暇,要教自己学起弹琴来了!

  梅三公子心念才动,老道人却不等他回答,只说了声:“施主看好!”

  手指拨弄,立时铮铮琮琮的弹了起来。

  梅三公子被他强迫学琴,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静心聆听,何况他本来是深爱此道的人,自然心领神会,默记指法。琴韵悠扬,老道人正身端坐,专心一致的弹琴。

  梅三公子也心与琴会,渐入佳境!

  山谷之中,一片恬静,似乎是春光明媚,百花争放,云蒸霞耀,莺凤和鸣。

  好像世界上,没有战争,没有仇杀,高山流水,竹筠松风,莫不是和谐美好,一片祥和。

  琴声既终,余韵犹在,这老道人微微笑道:“施主何妨取下碧琅干,试奏一曲,看有无遣忘之处?”

  梅三公子为他琴声陶醉,心头空灵,一时之间,几乎把赶赴大洪山之约,忘得干干净净。当下果然依言从马背上取下碧琅干,退去琴衣,只见一片碧绿晶莹,冰弦生辉。

  梅三公子在草地上坐下,静心澄虑,照着老道人方才所奏琴调,默默背诵了一遍,就手抚七弦,铮铮琮琮的弹了起来!

  老道人含笑而视,不时露出惊奇之色,他真不相信眼前的少年公子,居然对自己数十年苦心精研,方从“太上感应篇”探索玄奥的感应绝学,无上心法,竟能一聆就会,弹得十分自然,而感到无限诧异。同时也觉得所传有人,而深感欣慰,不住的点头。

  正当梅三公子心神合一,弹到物我两忘,冲穆恬静,忽然耳际一声呵呵大笑。“施主奇才天纵,贫道不但绝艺有托,衷心告慰,武林苍生,也足可重生,岂不快哉?”

  梅三公子闻声停手,目光掠去,老道人业已灰袍飘然,行云流水般往林外走去!心中一急,立即一跃而起,叫道:“道长请留步!”

  老道人仰天长笑,声若鹤唳,接着缓缓的道:“施主大洪山之约,事不宜迟,一曲‘止戈引’,也足以消敉魔劫了!”

  他边说边走,飘然出林而去。

  梅三公子瞧着老道人远去身形,心中不由恍然大悟,他传给自己的这个琴调,原来就叫“止戈引”!他说“即此一曲,足以消赦魔劫”难道这阕“止戈引”,还是一种极其深奥的武学不成?

  不错!自己在弹琴之时,心神会合,以意使气,不自觉的由琴声中发出。

  那么这“止戈引”当真能却敌止戈,化暴戾为祥和,救浩劫于无形?惊喜之余,不由深悔自己没有再向老道人请教名号,致失交臂。

  啊!原来他早知自己是赴大洪山去的,只要遇到铁拐仙,也许能知道他的来历。心中想着,立即收起碧琅干,翻身上马出林而去。

  这一阵耽搁,差不多已到了未牌时候,梅三公子心急赶路,纵马急驰,赶到塘港,已是天黑多时,大江对岸,就是安陆了。但一衣带水,江流浩浩,附近数里,竟然找不到一只渡船。

  眼看夜色渐深,面对这辽阔的汉水,任你武功最高,也不能插翅飞渡。

  梅三公子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见大江下流,缓缓驶来一艘船只,片刻工夫,逐渐接近。只见中舱坐着一人,此时四顾烟水,悠然朗诵:“江流有声,断岸干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

  念的正是赤壁赋中的句子,音调苍老,铿锵有力,分明是从内功精深之人的口中唱出!

  咦!此人声音好熟!

  梅三公子心中一动,凝目视去,舱中之人,是一个玄门装束,面若冠玉,目若朗星的青年道人。

  他!不是自称闻香教主的温如风,还有谁来?心中一喜,立即叫道:“船上是温兄吗?”

  温如风微微一怔,忽然喜道:“原来是梅兄,哈哈!九道弯一别,想煞小弟了,不图会在这里遇上了,当真巧极,快请上船。”

  说着连连吩咐,把船靠近岸去。

  梅三公子登船之后,蓝儿把琥珀驹牵入后舱,捧上香茗。

  温如风满面春风的道:“九道弯一别,小弟听江湖传说,梅兄大破六绍山,同时击败华山神翁,英名满天下,兄弟聆悉之下,真是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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