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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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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翰飞没想到白衣少女会移樽就教,迎着自己走来,连忙起身让座,心中却不无惊奇之感! 因为相隔不过几天工夫,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在船上时的那股娇怯怯的模样,已经一扫而空,妩媚之中,显出她的落落大方。 这时堂上食客,又恢复了闹哄哄的情形,也有人窃窃私议,因为他们由白衣少女才注意到陆翰飞,发现这位少年书生,竟然也人美如玉,和白衣少女当真是天生的人对壁人! 伙计瞧到白衣少女和陆翰飞原是素识,就跟着过来,替白衣少女上林筷,一面伺候着问道:“姑娘要些什么酒菜?” 白衣少女瞧了陆翰飞一眼,轻轻的道:“随便!” 陆翰飞抢着吩咐道:“伙计,你关照厨下,拣可口的送来好了。” 伙计连声应“是”退了下去,走到窗口中年文士那边,问道:“相公要些什么?” 中年文全呵呵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出门人还是不喝酒的好,伙计,你替我来一盘回锅肉,一碗鸡血豆腐汤,吃饭就好。” 陆翰飞听中年文上说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不禁通眼瞧去,那中年文上说完之后,又回头向着窗外,似是无心之言! 白衣少女自从坐下之后,就目不转瞬的瞧着陆翰飞,洁白如玉的贝齿,咬着下唇,好像她内心正有某种矛盾,使她犹豫不决,但在外表上看去,她和一般少女一样,那是一种无言的矜持。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陆翰飞心中,不住的打转,自己该和她说些什么?如何深试她的口气?终于他向她举了举茶盅,笑道:“姑娘请用茶,这里的六安蕊尖,虽然及不上姑娘船上的雪峰茶,入口也还清芬。” 白衣少女展齿一笑,果然呷了一口,才道:“原来陆相公也雅好此道。” 陆翰飞道:“在下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说江南地暖宜条,大江以北则称大安,据说以产于仙人冲,黄梅洞等处者为尤佳,而且还有蕊尖、贵尖、皇尖等名称,和白茶明茶之别。” 白衣少女笑道:“陆相公博学强记,委实难得,可惜我几个使女,不在身边,不然,带些茶叶来,倒好和陆相公沦落品茶。” 陆翰飞趁机遭:“姑娘几个使女都留在岳阳?” 白衣少女轻轻“唔”了一声。 陆翰飞又道:“姑娘是路过这里,还是……” 白衣少女没待他说完,眼珠一转,笑着问道:“你呢?” 陆翰飞心中暗暗叫了声“厉害”,故意说道:“在下和敝友相约,到含山去的。” 说话之时,有意无意的抢眼望去。 白衣少女淡淡的道:“我们倒是顺路,我到芜湖去。” 陆翰飞原认为自己说出前往含山,对方如果真是赶上赤焰山去,脸上可能会流露出一点形迹,但失望得很,白衣少女说得极其自然,丝毫瞧不出有什么异样。 白衣少女看他目光瞧着自己,不期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陆相公住在哪一家客栈?” 陆翰飞赶忙收回目光,答道:“在下傍晚时候才到,就在横街的高升栈。”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喜形于色道:“真是巧极,我也住在高升楼,明朝正好一同上路。” 陆翰飞听得正中下怀,但还没开口,伙计已经陆续送上酒菜,白衣少女只是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陆翰飞先前叫了一角高粱,此时只好独酌。 一会工夫,白衣少女吃了一碗饭,便自站起身子,含笑道:“陆相公请慢用,我要先回客栈去了。” 陆翰飞忙道:“姑娘只管情便。”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回身朝楼梯走去,行经柜前,只见她从抽中取出一绽金子,吩咐道:“余下的,不用找了。” 楼上的帐房先生和几个伙计瞧她出手阔绰,呆得一呆,还没来得及道谢,她身躯一转,翩然下楼而去。 陆翰飞等她走后,心头兀自猜疑不定,只觉这位白衣公主,性格有点捉摸不定,前几天在船上的言谈、举止,一派娇怯温婉,今天却有说有笑,似乎豪爽了许多。但继而一想,那天也许是初次见面的缘故,姑娘家遇上生人,扭扭捏提,也是常有之事。 她说的前往芜湖,分明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因为芜湖在含山之东,她真正目的,可能和自己一样,就是赤焰山,那么阴风煞老前辈猜得不错,她留下四个使女匆匆赶来,果然和白衣教有关! 他独自衔林沉思,一时再也无心喝酒,忽然想起方才和自己点头的中年文土,忍不住回过头去。 但这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原来满楼食客,十九俱都在座,只有那位中年文主,早已经不见,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要下楼梯,必须经过自己面前,怎会不见他下楼! 再看桌上,杯盘未收,桌上还放着一锭银子,分明走得十分匆忙,连伙计也不知道他已经走了,那么他是从窗口走的无疑,这人原来也是身怀武功之上,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陆输飞匆匆吃毕,起身下楼,回到高升栈,步入后院,目光一瞥,右厢灯火已熄,敢清白衣少女打酒楼回来,就入睡了,当下也就转身回房。 哪知才一跨进房门,鼻孔中闻到了一缕淡淡的幽香!心中方自一怔,立即站定脚步,仔细一闻,却又似有若无,闻不到什么。 陆翰飞自幼跟随简大先生,江湖经验,虽然还浅,但听可听多了,自己房中这一缕淡淡幽香,来得兀突,心头登时意识到可能有人乘自己外出,潜入房中。 不错,方才酒楼上白衣少女身上散发的香味,和此刻闻到的,完全一样! 那么她先回客栈,一定到自己房中来过,因为关着房门,不易散去,才留下这缕幽香! 她乘自己不在,潜入房中,究竟有何企图呢?莫非她已获知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已为自己所得,意欲乘机盗取?那么她在酒楼上说出明朝和自己一同上路之言,原来是早有预谋! 陆翰飞心中想着,但细看自己包裹,好好放在原处,丝毫未动,就是连房中杂物,也不像有人动过,一时不由疑团丛生,她既没有翻动东西,到屋子里来,又为了什么呢? 正当此时,忽然听到后窗外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这声音似乎有一个轻功极高的人,悄悄掩近窗下! 陆翰飞耳朵何等灵敏? 不,他目前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而有余,声音入耳,身子已倏然欺近窗下。 一手拔开窗上直闩,一手当胸,窗户才一开启,人已宛如一缕轻烟,奇快无比的穿窗而出,目光闪电扫过,哪有什么人影? 当下不假思索的双臂一划,凌空拔起两丈来高,一跃登屋,纵目四顾,依然不见动静,心中暗暗纳罕! 难道自己听错了不成? 这是决不可能之事,自己分明听到有人掩近窗下,哪会听错? 何况自己目能夜视,今晚星月明朗,就是数十丈之外,都清晰可辨,来人轻功再高,也无法逃出眼底? 他终于废然跃下,越窗而入;但就在他回进房中,脚尖才一落地的刹那之间,不期猛吃一惊! 原来这一瞬之间,发现前面两扇花格子窗,不知何时,已有一扇,被人撬开。 这人好快的手脚! 陆翰飞怒从心起,一个箭步,掠到窗前,正待追出,瞥见窗下一张横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张白纸,纸上墨汁未干,写着四个大字:“谨防此女”。 笔走龙蛇,写得苍劲圆润,正是怀素自叙帖的笔意! “谨防此女”! 他不期低低的念着这四个字,暗想:这人留条示警,所谓“此女”当然是指白衣少女而言! 在四个大字边上,还有一行小字,乍看之下,好像是四个大字的注解,但再一细瞧,不禁把陆翰飞瞧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一行小字,字体极劣,歪歪倒倒的写着:“别大惊小怪,畏首畏尾,身其余几?” 这一行小字,无论笔迹词句,都和前面四字,完全不同,并非一人所书! 那么就在自己打后窗跃出的一会工夫,显然有两个人先后进入房中,同样留下字迹。 前面一个留条示警,要自己“谨防此女”,原是一番好意,后面一个人反对他的意见,认为不必大惊小怪,也并非恶意。 以自己推想,前者字迹苍劲,精植草书,可能是个饱学之土,想到他学之士,顿时想起酒楼上遇到的那个中年文土,他方才曾侧击旁敲的说过“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再证以“谨防此女”,口吻相近,可能认为自己还不知道白衣少女的来历,是以提出警告。 至于后者,从他歪歪倒倒的字迹,和诙谐语气看来,敢情是个游戏风尘的高人。但不论如何,这两人能在自己追出窗外的一瞬之间,不露形迹。从容留字,这份身手,大非寻常,尤以后者的武功,似乎更要胜过前面的留字的那个。 陆翰飞手上,怔怔的拿着字条,兀自想不出这两人究竟是谁?但唯一相同之处,这两人全都是友非敌。 他随手掩上窗门正待上床运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向桌上一瞧,只剩一个茶盘,茶壶和茶,全已不翼而飞! 心中暗暗纳罕,自己进房之时,还明明看到茶壶茶蛊,都在茶盘之中,难不成这也是方才留字的两人之中,有人口干,把茶壶茶蛊,顺手牵羊带走了? 如果确系两人中有人把茶壶带走,那么自己可以断言,准是后面那一个,因为此人语气诙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他不愿再惊动店伙,找不到茶水,也就脱衣就寝。 第二天清晨,一觉醒转,天色已经是大亮,门上有人在轻轻扣了两下,是店伙的声音,在门外轻声喊道:“陆相公,你可曾醒来?” 陆翰飞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店伙手上端着一盆脸水,很快跨进房门,放下脸盆,神秘一笑,凑着身子低声道:“相公你早,右厢那位小姐,吩咐小的,叫醒相公,老管家已经套好车子,连帐都给清了,就等相公上路呢!” 陆翰飞被他笑得俊脸一热,还没回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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