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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他说话之时,突然车身疾转,左手轻轻朝没人方向指了一指!

  就在这一指顾之间,不知从何处喷出一大篷细密如沙的星星绿焰,足有一丈方圆,激射而出,正好落在十丈左右!

  大家只听到一阵“滋”“滋”轻响,山石上登时冒起丝丝黄烟,山风吹过,那丈许见方的一大片山石,被灼成无数细孔,焦痕斑剥!

  要知地方才这一大篷暗器,不仅霸道无比,而且幅度广及一丈,即使武功再高的人,也断难闪避得开。

  这一下,当真瞧得大家凛然失色,纷纷自动退出十丈以外。

  赛孙膑哈哈一笑,拱手道:“方才这一阵‘射工沙’,只是区区逍遥机车上七十二种暗器之一,世道险恶,令狐宣双腿已残,要不能以此自保,焉敢涉足江湖?”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诸位能够自动退出十丈,令狐宣至表感谢,区区实因对这首石鼓题诗,光凭玄思冥索,极难解答,是以至今尚未想得出其中玄机,需要仔细研究,诸位在这段时间之间,幸忽扰乱。”

  说到这里,不待众人回答,从车上取出一支鹅卵粗的手杖,支着地面,缓缓跨下地来!

  陆翰飞见他行动不便,正想出手去扶。

  赛孙膑摇手道:“用不着,你们两位也只管在石上休息,我没出声,你们也不可出声。”

  陆翰飞知他脾气古怪,只得和楚湘云两人一齐退到边上,找了块大石坐下。

  赛孙膑腿上,装着两条木脚,手拄木杖,一拐一拐的走到大石鼓下面,仰头向上,口中一字一字,漫声长吟!

  “天下无道,我黼子佩,天下有道,我负子戴。”

  他面对石鼓,站了好一会工夫,只是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所有的人,也全都鸦鹊无声,静静的瞧着他背影,没敢惊动!

  良久,他口中喃喃的念着:“我黼子佩,自然是说白衣剑侣的一斧一环了,我负子戴……”

  “我负子戴……”

  他整个思想,似乎集中在“我负子戴”这四个字上面,口中不停的念着!

  又过了一会,渐渐,他舍弃了这一句话,口中只是念若:“负……负……负……”

  突然赛孙膑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下转过身来!

  他这一转身,所有的人,全都为之精神一聚,无数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蜡黄而瘦削的脸上,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稍透!

  赛孙膑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双目精光炯炯,一下朝陆翰飞瞧去!问道:“陆老弟,你从前可曾来过?”

  陆翰飞连忙呼的站起身子,答道:“晚辈以前曾随先师来过一次,后来先师逝世之后,晚辈和楚师妹也曾来了一次。”

  赛孙膑微微颔首,又道:“你可曾到过山顶?”

  陆翰飞点点头道:“晚辈到过。”

  赛孙膑又道:“山顶后面,可有小山?”

  楚湘云忽然“哦”了一声,陆翰飞道:“老前辈说得不错,这山顶稍后,果然还有一座小山。”

  赛孙膑点点头道:“走,我们到山顶上去!”

  他此言一出,大家顿觉眼前一亮,心头热血,跟着燃烧起来!

  老狼神一声长啸,身形率先腾空掠起,宛如一朵黄云,朝山上飞去!

  神钩真人郝公玄不甘落后,双足一顿,也同时飞纵而起。稍后,东门子良、左浩,独角龙王纷纷朝山上窜去!

  只有白衣崆峒杨开源心机较深,赛孙膑没走,他们师兄弟三人,也不肯贸然离开,另外就是距离较远的千手儒侠史南溪,杜志远,也依然站着不动。

  冷秋霜急道:“师傅,咱们快走咯!”

  阴风煞冷笑一声道:“秋儿,让他们先去好了,反正令狐宣没到之前,他们除非把山翻了,也莫想找得到什么。”

  赛孙膑对这些人纷纷抢着往山上奔去,丝毫不以为意,缓缓的支杖而行,回到车上转动圆形轮轴,孔明车两个木轮,朝小径上驶去!

  陆翰飞、楚湘云紧跟在他车后,黑衣娘子、冷秋霜、厉山双煞、白衣崆峒等人,却跟在他们身后,依次朝山上走去。

  陆翰飞瞧着赛孙膑那辆孔明车,居然还能够翻山越岭,不由大感惊奇;但仔细一瞧,只见那两个木轮转动之间,伸缩着许多纯钢钉齿,难怪在颠簸不平的山石之上,仍能如履平地。

  正走之间,只听冷秋霜悄声问道:“楚姐姐,你也到过上面?”

  楚湘云摇头道:“没有,上次我和陆大哥一起来,只到了石鼓下面。”

  冷秋霜又道:“那么方才令狐老前辈问陆大哥山顶后面可有小山,你不是哦了一声?”

  楚湘云笑道:“那是令狐老前辈说出来了,我才想起。”

  陆翰飞听得一怔,暗想:难道湘云妹子世详参出来了不成?

  心中想着,只听赛孙膑哈哈笑道:“女娃儿,你也想到了?”

  楚湘云忙道:“晚辈方才听老前辈口中一直念着‘负’字,后来你又问陆大哥,山顶后面可有小山,晚辈才想道‘我负子戴’的这个‘负’,该作‘负丘’解释。”

  赛孙膑大笑道:“难得!难得!你猜得不错,我虽然把这个‘负’字,暂作‘负丘’解释,但对与不对,还得到了上面,才能决定。”

  冷秋霜急着问道:“楚姐姐,什么叫做‘负丘’?”

  楚湘云道:“负丘,尔雅释丘上曾说:‘丘背有丘为负丘’。郝懿行义疏解释为:‘丘背有丘者,背犹北也,言丘北复有一丘,若背负然,因名负丘’。”

  冷秋霜小嘴一蹶,道:“师公只教我念了一本三字经,难怪我不懂了呢!”

  她说来天真,听得赛孙膑也不由笑了起来。

  一会工夫,便登上山顶,大家举目瞧去,果然山后还有一座小山,和峰顶相连,树木葱郁,蔚然挺秀!

  老狼神、郝公玄等人,早已在那里仁候。

  赛孙膑的逍遥机车却在山顶停了下来,他手策木杖,从车上走下,面对正北瞧了一阵,忽然回头朝陆翰飞道:“陆老弟,我有一件大事相托,不知你可肯代亦?”

  陆翰飞忙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晚辈自当效劳。”

  赛孙膑点头道:“好,好,那么待会我如果死了,你就替我就地埋葬,这辆逍遥机车,务必在我坟前焚毁。”

  陆翰飞听他无缘无故的向自己交待后事,心头未免升起一丝不祥之兆,口中说道:“老前辈正当盛年,怎他说出这种话来……”

  赛孙膑呵呵大笑道:“人生几何,譬如朝露,这是天数。你记得就是。”

  话声一落,便自转身上车,逍遥机车双轮转动,直往岭下驶去!

  从山顶到山后那座小山,是一个平坦山脊,赛孙膑登上小山,立即从车上下来,策杖涂行,在山顶上绕了一圈,口中依然吟着:“我负子戴,子……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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