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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一面朝区古柏拱拱手道:“区老哥、于老哥准时而来,兄弟已经敬备茶水,快快请坐,喝杯茶水。”

  区古柏也抱抱拳道:“单老哥太客气了。”

  一面朝唐崇智、温老二两人抬抬手道:“今晚二位是公证人,应该请上坐。”

  唐崇智、温老二还待谦让。

  摇头狮子也接着笑道:“区老哥说得极是,今晚之事,咱们两家是主,二位是宾,自该上坐的了。”

  唐崇智、温老二只得坐了上首两个位子,接着是区古柏、于文彬也依次落坐。早有一名汉子提着茶壶过来,给四人斟上了茶。

  区古柏的四个门人也在师父身后垂手伺立。

  云中岳心中暗道:“唐崇智原来是替两家作和事佬来的,他也果然老谋深算,怕两家的人在树林子里埋伏帮手,才派他两个弟子先到林内来搜索的。”

  只见摇头狮子首先站起身来,拱拱手道:“今晚本来只是敝帮和广帮了断过节之会,因为要了断过节,兄弟到广辉公所去不适宜,区老哥到大通药行去,也不适宜,才择定到这里来的,不想到惊动了唐、温二位老哥,为了顾全同道道义气,才挺身而出,来作鲁仲达,二位老哥这番盛情,兄弟至为感激,也至表钦佩;但今晚这场过节,只怕二位老哥也无法调解的了。”

  唐崇智一手摸着黑须,微微攒眉道:“据兄弟所知,怀、广二帮,平日纵有小隙,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难道连兄弟和温老二两张老脸都卖不成吗?”

  摇头狮于还没开口,吴福础站起身道:“唐老哥有所未知,广帮为了烟花赛,一向把敝帮视作唯一的敌人,平日两帮弟子,偶而在街上相遇,争执时起,单老爷子除了泉曾期间,很少在这里,在下总是告诫敝帮的人,忍让为先,在河南地面上,咱们是地主身份,须得让人三分……”

  他话声未已,广辉公所的于文彬站了起来道:“吴掌柜说得好听,去年泉会时间,就是贵帮弟子先起的衅,还依仗人多势众,持械结众找上广辉公所来,这是忍让为先么?再说……”

  他本是一团和气的人,但说到热愤之处,一张白团脸都胀红了。

  区古柏一摆手道:“文彬,既是评理,是非曲直有公理,你让吴掌柜先说完了再说不迟。”

  吴福础面有怒容,冷笑一声道:“就是去年之事,也是敝帮弟兄受贵帮欺凌,忍无可忍,才到贵公所去评理的,还不是单老爷子得讯亲自赶去,才把敝帮弟兄压了下来,这是去年之事,不提也罢,咱们今晚是为了烟火船被炸,才到这里来评理的。——”

  “——当时第一条船,是你们广帮的,第二条船是敝帮的,咱们的船是中舱被炸,本来每年都由兄弟主持,但今年因兄弟在拍卖药材场上遭人劫持,无故失踪,才由齐大元代为主持,结果齐大元当场被炸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贵帮的船虽然也被炸了,但炸在船尾,伤亡不重,不但两条船同时被炸,最可恶的炸药之中,还加人了毒药,闻到浓烟的人,无不立中奇毒,就是没有被炸死,也立即中毒死去,以致惨不忍睹……”

  他越说越愤慨,切齿的道:“二位公证人可以想得到,咱们的船,跟在广帮的后面,广帮船尾爆炸,虽然也波及敝帮的船,还不算严重,但他们船尾冒起的毒烟,却正好全数笼罩在敝船之上,是或敝谓的船中舱不起爆炸,船上的人也一样会被毒死……”

  于文彬又站了起来,说道:“吴掌柜,敞帮船尾遭歹徒预置火药,引起爆炸,敝公所也有一名管事和七名水手,十数名正在放烟花的人分别受到轻重伤,这件事,因为事出意外,只可说你我两家都疏于防范,才会被歹人所乘……”

  “歹人?歹人是谁?谁又敢在广帮和怀帮的船上做手脚?”吴福础连声冷笑,接着道:“敝帮的船,炸在中舱,自是蓄意要给敝帮颜色看,贵帮的船,炸在船尾,那是敝帮的船炸了,贵帮的船也不得不跟着爆炸,何况毒烟又是往船后吹的,中毒的依然是敝帮的人……”于文彬一脸怒容,虎的站起,喝道:“吴福础,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福础冷冷的道:“在下这话不是说得很明白么?连二位公证人都听得懂,你于文彬还会听不懂?我说炸了别人的船,自己船尾总得赔上了,以免贻人口实,但天下事,往往欲盖弥彰……”

  “你胡说!”于文彬气极,大喝道:“我说是你们怀帮故意炸了中舱,才好作为找寻咱们寻衅的借口,咱们船上,你的手下无法在中舱暗置炸药,才只好把炸药偷偷安置在船尾之上,所以只好炸毁船尾,亏你们还反咬咱们一口。”

  吴福础狞笑道:“天下歪理可以说得出十七八条,但真理却只有一条,事实俱在,狡辩是没有用的。”

  摇头狮子大笑一声道:“福础,不用说了,咱们纵然说破了咀皮,他们广帮也不会坦然承认……”

  区古柏洪声道:“单老哥这话是咬定咱们广帮暗中放置炸药的了?江湖上讲求的是一个理,咱们来评理,要心平气和,寻求出真止原因,或是什么人阴谋,企图借此引起咱们两家火拚,岂可如此武断,一口咬定是咱们暗地手脚?试问炸死你们大通药行一个副掌柜,和二十几个贵帮弟子,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摇头狮子道:“那就要问你区老哥了。”

  区古柏听得脸色微变,怒笑道:“看来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摇头狮子洪笑道:“怀帮二十九条性命,岂能白死,今晚之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区古柏怒声道:“那么你们要待如何?”

  摇头狮子大笑一声道:“江湖上了断过节,本来就是胜者为直,负者为曲,唐老哥、温老哥二位,调解虽然不成,但他们两位可以替咱们两家作个公正的裁判,广帮、怀帮放手一搏,以定孰胜孰负?也是一样的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凄清的哭声,传了过来,一个全身素衣的中年妇人连哭带奔,朝草坪上赶来,走到近前,她目射凶芒朝右首投来,切齿道:“你们之中,谁是区古柏?”

  区古柏身为广帮领袖,当着许多人,自然非承认不可,这就站起身,抱抱拳道:“在下正是区古柏,这位大嫂……”

  那素衣妇人目光一注,突然厉声道:“区古柏,你这心思恶毒,阴谋害人的老贼,还我丈夫命来。”

  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锋锐利的匕首,刷的一声振腕刺来。

  区古柏只觉她刺来的这一记手法,十分毒辣,招式变化,奇幻莫测,小镇不禁暗暗一凛,忖道:“一个怀帮的妇女之辈,竟有如此高明的手法?”

  身形赶紧往后移开一步,说道:“大嫂是什么,不知尊夫是谁……”

  素衣妇人一匕未中,口中恨恨的道:“我丈夫就是被你阴谋炸死的齐大元,我不找你报仇,还找谁报仇?”

  几句话的工夫,匕首挥动,已经连续剌出七八记之多。

  区古柏自然不肯和她动手,连退了三步。

  于文彬眼看这素衣妇人一上来就出手,他知道区老大是不肯和妇道人家动手的,这就横跨一步,呛的一声长剑斜发,把后面四五记匕首的攻势拦了过去,说道:“大嫂,这是评理会,有话好说,不可先动手。”

  素衣妇人道;“除非你们还我一个齐大元来,否则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因于文彬拦住,扑不上去,心头急怒交迸,手中匕首一紧人随匕上,刷刷刷寒锋飞卷,白光缭练绕,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只是朝于文彬左右急攻,招式愈出愈见奇诡,攻势也愈来愈是快速,一支匕首能使到如此凌厉,江湖上已不多见!

  于文彬不愿和她动手,手中长剑除了封架,很少出手反击,因为只守不攻,便成了挨打之势,形势自是极为险恶。

  区古柏也看出于文彬处境艰苦,忍不住大声道:“单老哥,今晚咱们是评理来的、有话好说,老哥快要齐大嫂住手才好。”

  摇头狮子洪笑一声道:“区老哥,她是齐大元的未亡人,为夫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兄弟如何阻止得了?”

  正说之间,忽听山麓前哭喊之声大起,二十几名身穿素服的妇女,手持铁尺、钉钯、菜刀、锄头、蜂涌而来,口中大声叫嚣着:“广帮还我丈夫的命来!”

  “咱们要区古柏偿命!”

  这些妇女居然个个都是健妇,冲到会场,就朝区古柏和他四个弟子围了上去。

  “区古柏拿命来。”

  “姓区的老贼,还我丈夫命来!”

  这些人那和你讲什么江湖过节,哭叫声中,挥动手中兵器,就一拥而上,铁尺、菜刀、钉钯、锄头,乱砍乱杀,遇人就打。

  区古柏洪声喝道:“大家请住手,火药不是广帮放的,怀帮和广帮应该合作找出偷放火药的阴谋分子来,事情总会查得出来的,现在请大家保持冷静……”

  这时有谁还会理你?只听大家叫嚷着道:“不是你们广帮,还会是谁?”

  “他就是区古柏,先剁了他,替咱们枉死的丈夫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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