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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在数十丈之外,才是一片浓密的树林,这是七星堡的外围,这片树林之中,当然会有七星堡的暗桩,埋伏其间,不容外人侵入一步。

  方振玉方才曾听盛明珠说过,但凭几个暗桩,是难不住方振玉的。何况在这片密林之中,料想也不会隐藏着什么高手,因此方振玉也毫不把它放在眼里。

  身形落地,就一个轻旋,快如旋风,朝林中扑人。他为了不让有人发现自己,这一式“龙行九渊”一屈一伸,行动如电,可说是天下武林最快速的身法了,但就在他扑人树林之际,忽然觉得自己左手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方振玉不由得猛然一惊,急忙刹住身子,回头看去,林中静悄悄的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觉得奇怪,方才明明有人扯了自己一下衣袖,如果说是被树枝勾住的,自己左首根本没有横生的枝柯!

  正在打量之际,忽听前面不远,隐约传来“刷”的一声响,似是有人从左首往右斜窜过去。

  方振玉心中暗道:“果然有人发现了自己,此人非把他截下不可!”

  心念一动,人已随着那声轻响传来之处,轻如狸猫,追蹑过去。

  就在他堪堪纵起,身在横空追扑之际,突觉后颈被人吹了口气!

  这下可教方振玉大吃一惊,急忙身形疾坠,举目四顾,只觉得这片树林高大绵密,身入其中,光线十分暗淡,令人感到四下浮荡着阴森之气,那有半点人影?

  心中正在狐疑,又听到“刷”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从右首往左窜了过去。

  他停住前进的身形,宁神静息,缓缓侧身行进,这时偌大一片森林,竟然静寂得不闻一点声音,这样走了十来步,蓦然闻到面前数尺有一股浓浊的酒气,这人似乎也放轻脚步,朝自己这边走来,两人无意之间,正好碰上!

  方振玉艺高胆大,立刻停住脚步,那人似乎毫无所觉,依然蹑手蹑脚的笔直走来,他只要再跨一步,就会撞到方振玉身上。

  方振玉出其不意,右手一探,朝那人手腕抓去,这一记小擒拿,双方相距咫尺,自然一下就扣个正着!

  那人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口中“哗”的一声惊叫,右手一缩,把手中一件东西,塞在方振玉掌心,疾然斜闪开去。

  方振玉五指抓拢,才发现手中抓到的只是一块手掌大的石块,居然被那人逃了出去,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随手丢掉石块。

  这一来,两人一下错开,相距已在数丈之外,那人既未发出向同伴传警的暗号,也没有向方振玉施袭,好像方才吓了他一跳,这回已经在大树后面躲起来了。

  方振玉也没去理会,继续穿林而入,但却不敢丝毫大意,依然耳目并用,提气而行,果然不再听到那人动静,四下静悄悄的,好像他业已离开树林而去。

  这片树林,少说也有数十丈纵深,方振玉正行之间,忽然发现左侧不远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汉子,手中执一柄漆黑刀柄的鬼头刀!

  方振玉曾在栖霞寺和田七姑率领的“北斗七煞”动过手,一眼就可以认出那麻衣人正是七星堡训练的“煞星”!

  这片林中既然遇上了一个,自然就不止他一个了!

  方振玉知道这些“煞星”,不但一身武功极高,合搏刀阵,更为厉害,一时不敢逼近,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应付之道。

  那知过了一阵,只见那黑衣人始终站着不动,好像木偶一般,不禁暗暗觉得奇怪,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用手指朝他肩上弹去。

  这下,他只是试探性质,出手不重,明明弹中了对方肩头,黑衣人依然恍如不觉,连动也没动。

  “莫非他已被人制住穴道?”

  方振玉心念一转,人已随着悄悄掩近,这片树林虽然光线黝黑,但他目能夜视,这一掠近,目光一注,不觉差点要笑出声来!

  原来那黑衣人除了站立的姿势,手捧鬼头刀,看去十分威武,他脸上不知给谁糊上了厚厚一层的泥土,除了两个鼻孔,还留着两个气孔,可以呼吸,整张脸孔都被泥巴盖上,眉眼嘴巴,全已不见。

  方振玉暗自奇怪,忖道:“这七星堡的煞垦,个个身手极高,这是谁使的手脚呢?不但把他穴道制住了,还这般恶作剧!”

  他此刻急欲离去,也就不再理会他们,依然举步往前走去,那知走了数步,又发现一个黑衣人手抱鬼头刀,站立在一棵大树之后,脸上也同样被泥土糊得厚厚的一层!

  他不再犹豫,加快脚步,穿林而行,一路上发现十来个“煞星”,个个都是如此,心中愈想愈奇怪,不禁想到自己从地窖出来,一路上所有明岗暗桩,全已事先被人制住,此时再看到这批“煞星”,也一个个都被人制住,不由暗哦一声,忖道:“莫非这些人,都是田七姑制住的?因为只有田七姑答应替自己设法……”

  但继而一想,就觉得不对,“田七姑可能在暗中帮自己,她也是七星堡的人,不可能这般捉弄自己的手下,那么难道还另有能人在暗中相助不成!”

  他想起方才有人扯过自己衣袖,又在自己颈后吹了一口冷气,和对面走来,“哗”的一声惊叫的人,分明对自己毫无敌意!

  “这人又会是谁?”

  树林中所有埋伏既然全已被人制住,他自可放胆而行,转眼之间,便已到了树林尽头,脚下方自一停,正待打量一下林外的情形,忽听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循声看去,只见林外右侧,一棵大松树之下,坐着一个身穿天蓝箭袍的青年,这人同字脸,白面浓眉,朗目如星,约莫二十六八岁,看去甚是俊逸,只是鼻如鹰钩,显见是个攻于心计的人,他身边石上,放着一枝三尺长的铁乾,自然是他的随身兵器了。

  在他对面,蹲着一个瘦小人影,因是背面,看不清他的面貌,似乎正在和蓝袍青年低声说话。

  方振玉因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这就悄悄掩到树林右侧,隐身林后,凝神听去。

  只听那蹲着的瘦小个子低声道:“你怎么会不认识我?算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你师傅的爹爹,你见过没有?”

  那蓝袍青年好像没有开口。

  瘦小个子“唉”了一声,摇摇头道:“看来我这话是白说了,你今年不过二十六八,那当然没有见过你师傅的爹了,那时候,你师傅也只不过你这点年纪。”

  蓝袍青年依然没有作声。

  瘦小个子又道:“我这话和你说明白了,你就会知道,咳、咳,你那师傅的爹,当年在关外,发了一票横财,依我想来,见者有份,想和他四六拆账,他出了力,拿六成,我……嘻嘻,反正是拣来的,弄口酒喝喝就好,所以只要四成。”

  他伸出四个指头,在蓝袍青年面前比了比,又道:“这是不是很公道,那里知道你师傅的爹,硬是不答应,还狠狠的给了我一记‘乌龙爪’,总算我骨头硬,还顶得下来,但这样一来,可就惹火了我,还了他两个耳括子,嘻嘻;其实我只是警告警告他,连四成也没拿,他却硬是把我恨入了骨。”

  那蓝袍青年还是没有说话。

  瘦小个子笑了笑道:“后来你师傅的爹,带着你师傅到了关内来了,那四成银子,一直没有分给我,这不是等于存在你师傅的爹那里,现在你师傅当了家,事隔多年,连本带利算起来,这笔钱就可观了,我也老了,不中用了,该分给我的我总不能不拿,所以要你给我带个信给你师傅,你现在明白了吧?”

  方振玉听了半天,心想:“原来是黑吃黑的陈年滥账,只不知这蓝袍青年的师傅是谁?”

  事不关己,正待悄悄退走。

  只听那瘦小个子又道:“好了,现在我活都说清楚了,只是你师傅一定不肯相信的,所以我已经想好了,只要你脸上涂了一层,你师傅一看,就会想得起来,因为当年你师傅的爹在关外做买卖的时候,手下二十几个人,连你师傅在内,都给我在脸上糊过泥巴,这种记号,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别无分号,小哥你同意的话,就点个头。”

  方振玉听到这里,心里不期“哦”了一声,原来树林内十几个“煞星”,脸上糊了泥巴,都是这瘦小个子的杰作!心想:“你要用泥巴糊人家的脸,人家怎么会同意呢?”

  只听瘦小个子又道:“我做事一向不用强,你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

  方振玉心想:“蓝袍青年一定是不会同意的了。”

  心中想着,瘦小个子又道:“不过我老人家说出来的话,天底下还没有人不同意的,唔,你的眼色,我看得出来,你是不是同意?”

  方振玉愈听愈奇,忍不住凝目朝那蓝袍青年看去,只见那蓝袍青年果然接连点了几个头。

  瘦小个子欣然道:“我知道你会点头的,好,我这就给你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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