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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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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忽然发现黑衣人脸色不对,心头一动,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拍了过去。 这一掌拍到黑衣人脸上,他身形晃动,“砰”的一声,跌倒下去。 骆长青急忙俯身注目看去,只见黑衣人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不觉怵然道:“服毒自戕,这些贼党到底是何来路?” 他伸手在黑衣人怀中搜索了一阵,取出来的除了几两碎银子,身边只有一个青瓷小瓶,打开瓶塞,还没闻已有一股强烈刺鼻的怪味,心中嘿然道:化骨散,这倒正好! 当下就挑了少许,撒在黑衣人脸上,然后又走到右首黑衣人身边,也仔细搜索了一遍,仍然一无所得,再去搜索高大汉子,身上什么也没有。 他同样在他们尸体上撒了“化骨散”,取出三人兵刃,老入林中,找了一棵大树根下,把三件兵刃埋入土中。 等他回身走出,三具尸体业已化作三滩黄水,渐渐没入士中。他拍拍双手,举首向天,自言自语的道:“狄明扬自会有武大先生收留他的,我就可以毫无顾虑,踏遍天涯海角,也非把这些歹徒的根挖出来不可!”话声一落,腾身飞掠而去。 狄明扬今年十六岁了。 他和武大先生住在一起,已经整整五年。他来的时候还只有十二岁,如今已是一个颀长的大孩子。 武大先生是个矮胖老人,脸色红润,到了九十开外,还有一头黑发,一口洁白的牙齿,连说话也尖声尖气像个童子。 他早已不问尘事,住在一幢小茅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客堂和一间卧室,平常从不留人,也从没有人去找他。 狄明杨会被武大先生留下来,是因为狄明扬裤带上佩着一枚八卦铜钱。这种铜钱,每个小孩子身上都曾佩带的,因为佩了这种八卦铜钱据说可以辟邪;但武大先生却说这枚八卦铜钱是他一个老朋友的,才把狄明扬收留下来。 说起来狄明扬既没拜武大先生为师,只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小客人而已,他当然也没有传他武功。 其实武大先生也从没有练过武功,他早睡早起,生活和平常人一样,闲着没事,就教狄明扬读些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就像是个老冬烘。 只是他睡觉很怪,他根本从没躺下来睡过。 武大先生睡觉的时候都是两手托地,两脚叉天,倒竖蜻蜓睡的。 狄明扬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初来的时候,觉得好奇怪,后来武大先生要他在睡觉前试着练习,他练了一段时间,慢慢的也可以倒竖得久些,如今五年下来,狄明扬已可支持到一两个时辰。 狄明扬心里时常惦记着爹,惦记着娘,也惦记着骆伯泊。其实骆伯伯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就是那天爹没有回家,骆伯伯赶来告诉娘,是爹要他把自己送到武老人家这里来的,一路上有许多坏人拦击骆伯伯,都被骆伯伯打退了。 自从到了武老人家这里,骆伯伯也一直没有来过。他也问过武老人家,据武老人家说:要自己满二十岁,爹和骆伯伯才会来接自己。 一晃眼,就是五个年头,狄明扬每天都希望自己快些长大,快些到二十岁;但如今他还只有十六岁。 住在山上,除了读书,他也时常到山上去玩,在山岭上追逐猴子,或是爬上树去捉小鸟,只是武老人家一再告诫着他:山上玩可以,下山只能到半山腰的戈止亭为止,要是不听他的告诫,就得处罚。 因此五年来,狄明扬甚至连戈止亭都很少去。 这是八月中秋之夜。 月到中秋分外明,武大先生特地从山下买来了一盒月饼,烹了一壶茶,和狄明扬共度中秋,在茅屋外面赏月。 赏月,当然要比平时睡得晚了。 武大先生平日很少说话,今晚当然也不会例外,他喝着茶吃了两个月饼,就摸着颏下一把连鬓黑须,尖声笑道:“狄明扬,时间不早了,此时初更已过,你该去睡了。” 狄明扬问道:“老人家呢?” “唔!”武大先生道:“老夫还不想睡,你快去睡吧!” 狄明扬不敢多说,口中应了一声,就一个人回进屋去。 每晚,睡觉以前,狄明扬都得跟武老人家一样,先练竖靖蜒,总得练上一两个时辰,才能睡下,但睡到四更光景,又得起来再竖,一直要竖到天色微明,才起来盥洗。 这是五年来习以为常,每晚的必修科目,武老人家说过,这倒竖靖蜒,可以延年益寿,白发变黑,齿牙重生,这些,狄明扬当然无法体会,他头发未白,齿牙也没掉;但狄明扬可以感觉到的是耳目敏锐,步履轻捷,这倒是事实。 现在他就在房里两手支地,两脚朝天,倒竖着蜻蜓。本来一个人倒立的时候,必然气粗心浮,呼吸不畅,但武老人家有他倒竖的法门,那就是调理呼吸,使不顺的气机,转为畅通无阻,这样倒立和平时一样,毫无困难了。这一点狄明扬经他五年训练,自然早就可以做到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狄明扬虽然倒立着,依然呼吸均匀,气机畅通,是以毫不觉得时间逐渐溜走。等他倒立完毕,差不多也已是子夜了,站直身子,准备就寝。 中秋嘛!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特别明亮,他目光一抬,发现武老人家还没回来睡觉,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武老人家从没这么晚还没睡觉的(武老先生的睡觉,就是竖靖蜒,但他把竖靖蜒叫做睡觉的。)今晚他老人家怎么了呢? 狄明扬不觉举步走出屋去,茅屋前面还放着一把木椅,椅上并没有坐人,放着的只是一把茶壶。 武老人家呢?他会到哪里去了? 狄明扬心头觉得有些蹊跷,屋前屋后找了一遍,依然没见武老人家的影子,心想:他老人家是不是会到戈止亭去呢? 心念这一动,不觉循着山径朝山腰下走去。 这时月在中天,分外显得清冷明亮,山林间月光如水,几乎和大白天一般,狄明杨一路奔行,走得极快,快要奔近山坳。 只听一个破竹似的苍老声音嘎嘎大笑,说道:“武老施主,咱们兄弟来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十年前贫僧和老施主对过一掌,密宗‘大印手’还逊你‘翻天掌’一筹,这是事实;二十年之后贫僧不远千里而来,就是希望再和老施主加以印证,也好让贫僧两个师弟见识见识中原武学,老施主这般谦让,贫僧兄弟跋涉千里,岂不白来了么?” 狄明扬听得一怔,暗道: 有人要和武老人家比武,自己从没见过老人家的武功,不知比骆伯伯如何? 他幼小的心灵中,一直留着一个印象,觉得骆伯伯的武功十分高强,是以不知武老人家的武功如何,就只好拿骆伯伯来比了。 心中这一好奇,不觉放缓脚步,朝右侧林中闪入,他经常在山上游玩,对这一带的地形自然极熟,从这片树林穿过去,正是戈止亭后面的山坳上。 他知道武老人家耳朵极灵,一二十丈以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是以穿林而行,依然走得十分小心,放轻脚步,悄悄的掩去。 这里和戈止亭还隔着一道山沟,相距少说也有二十来丈,他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隐蔽住身形,偷偷的往外瞧去。 今晚月色明亮,再加狄明扬练了五年“竖靖蜒”,目力迎异常入,相距虽有二十丈远,看得还是十分清楚。 武老人家就站在戈止亭外,看到的只是背影。 对面一共有三个黄衣僧人,中间一个是身材高瘦的黄衣老僧,尖头削耳,脸容枯瘦,满面俱是皱纹。左首一个浓眉狮鼻,身材高大,右首一个生得两道斜卦眉,白胖脸,身材较为矮胖。 只听中间枯瘦老僧又道:“贫僧已经一再声明,咱们只是印证武学,老施主奈何依然如此推辞,这不是教贫僧师兄弟跋涉千里,乘兴而来,败兴而返么?老实说,中原武林,能接得下‘大手印’的,也只有老施主一人,老施主一再谦辞,贫僧师兄弟当真扫兴得很。” 武大先生连连抱拳,尖声笑道:“宝元大师言重了,三位从天竺远道而来,兄弟至感荣幸,只是兄弟生性疏懒,这二十年来,武功一途,早就搁了下来,‘大手印’密宗神功,兄弟如何还能接得下?还请三位大师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狄明扬心中暗道: 就是嘛,这五年来,自己就从没看到过老人家练武,如果比试竖蜻蜓,老人家就一定可以赢的了。 站在中间的宝元老僧忽然目射金光,沉笑道:“贫僧既然来了,这场印证武功,贫僧是非向老施主领教不可,因为这是敝教历代传下来的规矩,二十年前,贫僧曾败在老施主掌下,二十年后,贫僧如若不能以本门神功,胜过老施主,就不得重返本教,所以贫僧把师弟宝胜、宝林一起带来作证,老施主现在明白了吧?” 武大先生听得一呆道:“唉!兄弟不知贵教还有这样一条规定,兄弟二十年前真是太盂浪了。” 他言下之意,早知如此,二十年前就不该胜他的了。 宝元老僧道:“贫僧话已说尽,老施主总该答应接贫僧一掌了吧?” 武大先生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大师既然这么说了,兄弟就不好不接大师一掌了;但兄弟十多年来,已经不再和人动手,这样吧,大师发掌,兄弟也不发掌,就接大师一掌试试如何?” 宝元一怔,目光闪动,问道:“老施主不和贫僧对掌,那是要以身试掌了?” 武大先生含笑道:“兄弟正是此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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