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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赤发者者浑如未觉,悠然自得的剥完一堆花生,酒也差不多了,举杯一饮而尽,呵呵笑道:“伙计可以给我来碗面了,咸菜肉丝面。”

  伙计连声应是,便自吩咐下去,过不一回就送上面来。

  赤发老者端起面碗,慢吞吞的吃着,那青衫汉子也自顾自喝酒吃菜。

  又过了顿饭光景,赤发者者才打了个呵欠,背起黄布包袱,把油纸雨伞住胁下一夹,摸出一串铜钱,数了几文,交到伙计手上,摇摇头道:“今天又没等上,看来明天还得再来。”

  原来他在等人,青衫汉子似是十分留意,不禁抬目朝他望去。

  只听伙计陪笑道:“你老明日请早。”

  赤发者者已经下楼去了,青衫汉子急忙站起,随手把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说道:“伙计,这是酒账。”

  伙计忙道:“小的到柜上去找来。”

  青衫汉子道:“不用找了。”

  伙计见钱眼开,连连躬腰道:“多谢你老赏赐。”

  青衫汉子脚下微一停步,侧脸问道:“伙计,方才那老头是找谁来的?”

  伙计道:“小的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讨一笔账来的,听说欠债的人姓董,从前原在关外做生意。如今在岳阳发迹啦。岳阳有这么大,又到那去找?这老人家却天天跑到这里来,望着湖水发愁。”

  青衫汉子暗暗冷笑,急急转身下楼,此时天色已昏黑、举目四顾,幸好赤发老者走的不快,还在前面躜躜而行。

  青衫汉子舒了口气,就远远缀了下去小

  这城西一带,并不十分繁华,青衫汉子一路跟在他身后,自然不虑被他发觉。

  渐渐由城西走到城中,已是岳阳城的繁华地区。

  赤发老者果然像在找人,路过茶馆酒肆,总要东张西望的瞧上一回,有时又回过头来,打量街上行人。

  大街上行人众多,青衫汉子既不敢过份逼近,但又不能把他盯丢,还要防他回头之际,发现自己。

  这一段路,时停时走,又要躲闪,真把他捉弄的心头冒火,暗暗咒骂:“好个老贼,看你死期不远了。”

  一会工夫,赤发者者走完两条大街,穿出横街,地方又冷落下来,只见他走近一条小街,转头朝左右一望,迅速的举步朝巷中走了进去。

  这巷子又狭又暗,没有一丝灯光,青衫汉子赶到巷口,往里一望,那里还有赤发者者的影子?心头不由大急,慌忙举步朝巷中奔去。还没走到一半,突觉眼前一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顶撞得隐隐作痛!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骂道:“小伙子,你奔丧还是充军?走路没带眼睛?”

  青衫汉子怒喝道:“你敢出口伤人?”

  定眼瞧去,只见和自己撞了个满怀的人,胁下挟着一柄雨伞,那不是赤发老者是谁?

  赤发者者两道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在黯黑的小巷里,有如两点寒星,炯炯发光,望着青衫汉子嘿然笑道:“原来是你,朋友一直跟在老夫身后,走了大半个岳阳城,究竟有何企图?”

  青衫汉子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老丈这话奇了,岳阳城的街道,你能走,我也能走,也许我们同路,你能说我跟你么?”

  赤发老者逼上一步,狞笑道:“那是老夫冤枉你了。”

  青衫汉子心头有些胆怯,后退半步,霍地从身边拔出一柄匕首,横眉道:“你待怎的?”

  赤发老者奇道:“上面交待你跟踪老夫,没告诉你老夫是谁?”

  青衫汉子道:“我用不着知道你是谁?”

  赤发老者笑道:“你想不想听?嘿嘿,还是老夫自己说吧,鬼见愁,你听到过没有?鬼见了还要发愁,你冲撞得起?”

  原来他外号鬼见愁,光是这付丧门神般的尊容,鬼见了确实也会头大。

  青衫汉子从没听说江湖上还有什么“鬼见愁”这号人物,冷哂道:“在下没听见过。”

  赤发者者阴沉笑道:“凭你如何知道老夫?”

  他没待青衫汉子开口,接着说道:“老夫昔年在江湖走动之日,凡是冲撞老夫的人,从无一个活口,今晚老夫看在差遣你的人份上,破例饶你不死,但老夫方才已经点了你一处经穴,须得七天静养,否则落个终身残废,可怨不得我。”

  青衫汉子听得机伶伶一惊,敢情方才和他撞了个满怀的时候,已被他暗下毒手,一时脸色剧变,说道:“在下和你老无怨无仇……”

  鬼见愁道:“七日静养,伤穴自解,在老夫来说,这是最轻的出手了,回去告诉差遣你的人,老夫住在南安客栈。”

  说完,没待青衫汉子回答,挟着雨伞,往巷外行去。

  南安客栈,就座落在南大街上,鬼见愁缓步而行,眼看那青衫汉子果然没敢跟来,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回到客店,迳入后进,推开房门,放下雨伞,双目炯炯,仔细的在屋中察看了一遍。再取过茶壶,凑着鼻子,闻了一闻,觉得并无异样,正待往床板上坐下。

  只听店伙在门口叫道:“老客官,你老房里没点灯,小的给你送茶水来了。”

  鬼见愁应道:“不用了,老夫习惯早睡。”

  店伙走后,鬼见愁跨上木床,侧耳细听了一回,才用指甲轻轻弹了两下板壁,这是约好了的暗号,讯问隔壁房里的人回来了没有?”

  接着但听隔壁房中,也有人轻轻弹了两下:“已经回来了。”

  鬼见愁又连弹几下,意思是告诉他:“已经遇上对方的人。”

  隔壁那人又弹了几下,是间:“点子会不会赶来?”

  鬼见愁又弹了几下,是说:“很有可能。”

  交谈至此,两房同时寂然无声,鬼见愁也不脱衣,就在床上盘膝坐定,吐纳运功。

  时近二鼓,万籁俱寂。

  突然,这客店后进的天井上,似是吹起了一阵轻微的风声,星月之下,已然多了一个灰衣瘦削老人。背负双手,一双冷森目光,正在注视着每一个房间。

  就在此时,只听左厢传出一个苍老声音,说道:“董朋友来了么?老夫恭候多时了。”

  那正是鬼见愁的声音,接着房门启处,鬼见愁已然迎了出来,他依然背着包袱,胁挟雨伞。

  灰衣老者一抱拳冷森的道:“兄弟听说你阎老哥来了,自当前来拜候。”

  鬼见愁嘿然冷笑道:“董朋友好说,不过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咱们找个地方叙叙。”

  姓董的道:“兄弟悉听尊便。”

  鬼见愁重重哼了一声,突然双手一划,身形凌空拔起,越墙而出。

  姓董的也不甘示弱,双脚微微一点,有如夜鸟展翅,紧随鬼见愁身后,飞出客店。

  两条人影,去势如箭,转瞬之间,已在数十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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