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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赵南珩听出这说话的正是武当一苇子。

  但他因监寺大行大师也在里面,玄修道人在通报之时,把自己说成“峨嵋门下”,心头不由“咚”的一跳,脸上也登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记得自己离开伏虎寺的那一天,监寺大师曾经严肃的告诫自己,离山之后,不准向人再提峨嵋两字,也不准再使峨嵋武功。

  如今自己竟敢违背他老人家的吩咐,以“峨嵋门下”的身份,在江湖招摇,岂非胆大妄为?他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只是既已到了这里,不进去也不成了,丑媳妇也免不得要见翁姑。

  眼看玄修道人已经一步跨了进去,自己也只好低着头跟着他往里走去!

  这是三间打通的敞轩,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中间八把绣娘椅子上,这时共有六个人相对而坐,好像在计议着重大事情!

  上首客位上,坐着三人,第一个是身穿蓝布大褂,年约六旬,貌相清瘦的老人,手上执一支二尺来长竹节旱烟管,太阳穴鼓得老高,双目炯炯有神,看来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第二个灰衲老僧,正是峨嵋伏虎寺监寺大行大师,再次是武当派的一苇子。

  下首是三个灰衣僧人,赵南珩全都认识,那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十住大师,伽蓝殿的十善大师,文武殿的十信大师。

  赵南珩目光一瞥,心头暗暗奇怪。

  少林寺随驾护法的十八罗汉,既已全数出动,照说方丈也该在这里了,何以厅上不见百愚上人?

  玄修道人跨进敞厅,立即趋前几步,向一苇子恭敬的躬身道:“弟子参见师叔。”

  一苇子摆了摆手,问道:“你这一路上,可是有什么发现?”

  玄修道人垂手道:“弟子听江湖传说,三十年前一度出现江湖,但后来又突告匿迹的四方教,近日据说已在江湖出现,而且行动十分秘密,外人无从深知他们的活动情形。

  另外又有一个叫朱雀旗的新兴帮会,势力遍布长江上下游,弟子已着人前去密查,目前尚无消息。弟子在远安附近,途遇峨嵋赵小施主,据称他有重要报告,因此弟子特地陪他前来。”

  一苇子点点头,玄修道人退到一旁。

  赵南珩等他退下,慌忙放下包裹,走上前去,在大行大师前面跪下,叩头道:“弟子拜见大师……”

  他自幼由大行大师传授武功,已有一年多没见到大师了,此时相见,当真像遇见亲人一般。

  尤其这一年来,在江湖上受到许多人的歧视,这一跪倒地上,所有委曲,一齐涌上心头,心底的话,还没说出,忍不住声音咽梗,满眶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大行大师慈祥的脸上,也微微一黯,点点头道:“孩子,难为你也赶来了!”

  他抬手向蓝褂老者一指,又道:“这是形意门的孟老前辈,武当一苇道长和少林三位大师,你都已见过,还不快去见礼?”

  赵南珩见监寺大师不但没有责怪自己,似乎还隐含嘉许之意,心头不由放宽了许多,赶紧应是,站起身子,朝蓝褂老者行下礼去,口中说道:“晚辈拜见孟老前辈。”

  他在江湖上,早已听人说过,形意门掌门人孟守乾,精擅订穴之术,大家因他手中那支旱烟管,长有一尺八寸,这就以“尺八指”相称。

  赵南珩口中说着,目光不期偷偷的朝他旱烟管瞧去。

  孟守乾微微一笑,还礼道:“小兄弟不可多礼!”

  赵南珩接着又向一苇子、和十住大师等人行过了礼。

  大行大师注目问道:“孩子,你不是有重要报告吗?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赵南珩就把巴东酒楼无意遇到一老一少,如何饮酒谈诗.十万大师如何愤然离座……

  十住大师皱皱眉道:“十方师弟怎的如此没有耐性,他离寺之日,贫僧一再叮咛,要他遇事忍耐,这样不就自泄行藏了吗?”

  赵南珩等他说完,接着说出十方大师在渡口遇害之事。

  十住大师身躯猛然一震,闭目合十,低诵了句佛号,才睁目问道:“小施主当时可曾留意那一老一少是否在场?”

  赵南珩摇摇头,又把自己当时也怀疑凶手就是一老一少,才蹑踪渡江,在归州城一家客店前面,发现有人互留记号……

  一瓢子手持长髯,吃惊的道:“小施主说的,极像当年南天七宿一笔勾魂诸葛忌和翻天印单光斗两人的暗号,南天七宿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怎么也在归州出现?”

  赵南珩接着说出自己如何投宿和两人巧遇,以及木宇真劝自己同行,途遇任宗秀,因他们急于救人,中途分手,自己又继续追踪,一直说到与玄修道人相遇为止。

  中间又把自己怀疑木宇真就是西妖手下东华山庄的木香兰,参以石老令公有“统辖四山,总管天下”之说,木宇真又可能就是四方教的人。

  再从江湖上一连串有人假冒东怪“血影掌”,南魔“搜魂针”,和北鬼的“归元指”推想,这些人可能都是四方教杀害的。

  他这一番话,听得在座诸人,无不耸然动容!

  大家沉默有倾,形意门掌门人盖守乾猛地一拍巴掌,洪声道:“小兄弟分析得不错,四方教准是西妖布置在江湖上的爪牙无疑,她自己有种种顾虑,才以四方教名义出现,用以蒙蔽天下人的耳目。如此说来,不仅四大门派掌教,全是西妖劫夫的,甚至敝师兄当年的离奇失踪,也与西妖有关……”

  第四十九章 堂堂门派先掌门

  赵南流虽然不知孟守乾的师兄为何失踪之事,但听到四大门派掌门人果然全已失踪,不期心头猛一震!

  自己本来还一直以为本门业已宣布封山,老师傅正在闭关静修,失踪的也许只是其他三派掌门,因为大家口头上叫惯了四大门派,才把峨嵋派带上,这就难怪监寺大师会在封山其中,赶来此地!

  一苇子沉吟道:“孟大侠说得极是,这六十年来,罗髻一派,虽没公开在江湖走动,但三十年前,接连找上少林、武当寻事,精擅咱们四派武功的那人,不正是自称姓石吗?当年若非中飞龙赵大侠以无上神功,把他吓退,只怕咱们四大门派早就蒙受其害了!”

  大行大师点点头道:“不错,老衲当年差点吃了他的大亏,说来惭愧,敝派‘乱披风剑法’,老衲幼得先师传授,那时少说也练了三十来年,虽不能说尽得个中神髓,但剑法变化自认为差不多全已了然于胸。哪知对方出手使的,居然就是敝派‘乱披风剑法’,而且在他手上使出,比原来更为精奥,诡清离奇得多,简直出人意表,如非掌门师兄即时喝阻,贫衲自问只怕难以在他手下走得出三十招,当时他掷剑在地,狂笑着道:“你们现在总该相信这套剑法,只不过是从石某师门中剽窃来的了?”

  赵南珩听到这里,陡然想起自己在罗髻山和红衣女郎动手之时,她也说过峨嵋掌法,是从罗髻派偷学去的,心中方自一动。

  十善大师接口道:“贫僧那年还只二十岁记得刚学会敝派‘达摩杖法’,那姓石的在敝寺连续表现‘达摩杖’‘光明拳’,贫僧虽然瞧不出他精微之处,但从掌门师尊脸色凝重,和他的得意神色上观察,此人武功,当已超越家师之上。如今想来,此人可能就是赵小施主说的石老令公无疑,阿弥陀佛,他‘统辖四山,总管天下’,难怪先要向咱们四大门派下手!”

  大行大师口涌佛号,转脸朝赵南珩问道:“孩子,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石老令公是西妖手下?”

  赵南珩眼圈一红,扑的跪了下去,抬头道:“这完全是弟子亲身经历之事,弟子从小在峨嵋长大,立誓要做峨嵋门人,弟子在少林寺待了一年,就……就……”

  大行大师点点头道:“掌门师兄当年把你带上峨嵋,而没把你列入门墙,实在另有因果,就是你投奔少林寺,也含有深意,你不该轻易离寺外出。关于你离寺后的情形,老僧昨晚已听一苇道友和十住大师说过,你起来,慢慢的说。”

  赵南珩依言站起,继道:“弟子在江湖上听人传说,本门封山,是为了罗髻开派,弟子为了本门荣辱,所以决心要找西妖评理……”

  大行大师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真是任性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掌门人哪会毅然宣布退出江湖?唔,你只管说下去,你说你见到过石老令公其人?”

  赵南珩垂手应了声是,接着就把自己伤在南魔手下,如何由鬼手仙翁打通奇经八脉,瞎鬼婆如何死在“归光指”下。

  自己如何被人误认为西妖手下的西宁山辛香主,在张八岭遇到石老令公,传下夫人紫金符令,要自己回山,如何闯上他们东华山庄……”

  孟守乾听到这里,突然摆手:“且慢,你可记得东华山庄是在什么地方?”

  赵南珩想了想道:“晚辈当日只是由马匹自行认路,不知那是什么地方,据和晚辈同行的老乞说,那里好像快到天柱山了。”

  孟守乾瞧了大行大师一眼,点点头,没再说话。

  赵南珩又把自己和游老艺一路西行,说到雅州府,游老乞留书作别。

  大行大师似乎对游老乞十分注意,抬目问道:“孩子,你说那姓游的老人,送你一枚铜钱,你可带在身上?”

  赵南珩连忙从裤带头上,解了下来,双手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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