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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赵南珩哪有心情赏览景色,目光向四周略一打量,立刻举步向小山走去。

  山脚下矗立一座水晶牌坊,横镌四个金字:“瑶池晶阙”

  行过牌坊,便是一列随着山势向上的晶莹石阶。

  赵南珩堪湛走近,瞥见牌坊下面,垂手站着两个白衣小鬓,瞧到赵南珩立即躬身说道:“夫人知道辛香主今晚会到,特命小婢在此等候,辛香主请随小婢来!”

  赵南珩一路行来,月光底下,到处都是亮晶晶的,两个小鬓又穿着一身白衣,不到临近,几乎没有发觉牌坊底下有人。闻言不由暗暗一惊,罗髻夫人原来早已知道自己今晚会到!

  啊,听他们仍以“辛香主’湖称,可能罗髻夫人还不知道自己是冒名而来,想到这里,不由胆气一壮,立即一抬手腕,意思要她们只管先行。

  两个白衣小鬓不再多说,转过身子,缓缓朝石级上走去,不多一会,石阶尽头,已达山顶。地方不大,却建着一幢瑰丽华屋,瑶阶玉柱,晶莹生辉,使人如入广寒他府,水晶宫里。

  赵南珩由两个小鬓引路,穿过一重院落,前面现出一排雕花边廊,檐马叮步,花香扑鼻。

  两个小鬓跨上台阶,立即站停身子,替他打起珠帘,轻声道:“夫人就在里面,辛香主请进。”

  赵南珩到得门口,只觉心头一阵跳动,想起自己此行,关系着峨嵋一派的荣辱,但自己却仅凭一股血气之勇,赶上罗髻山来。

  如今西妖——罗髻夫人,就在里面了,自己竟连罗髻派和峨嵋派到底是仇是怨,有些什么过节,都一无所知。

  事到临头,他不禁感到胆怯起来,脚下略一踌躇,终于硬着头皮,跨进屋去。花厅四角,挂着四盏玻璃宫灯,照得通室晶莹,如同白昼。

  正中椅上坐着一个头挽云髻,一身白衣的美艳少妇,她身前一张青玉案上,放着一张古琴,炉篆袅袅,敢情方才还在焚香调琴?

  身后两边,侍立两名官装使女,一个手上抱了一只纯白如雪的狸猫,另一个手里,端着一个白玉盘,盘中放着一只白磁茶盅。

  赵南珩这一阵打量,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目光一瞥间事,他心中暗暗惊奇,以前曾听南玖云说过,罗髻派每六十年下山一次。

  在自己想像之中,罗髻夫人总该是上了年纪的人,原来她还恁地年青!

  唔,自己初入一线谷,觉得那位夫人,已是十分气派,但和她相比,却又逊色不少!

  正当此时,只听那个手抱着狸猫的使女,娇声喝道:“辛香主见了夫人,还不脱去礼氅,跪下叩见?”

  赵南珩蓦然一怔,暗忖:自己如果是她手下香主,当然要跪下叩见,但是自己乃是峨嵋弟子,岂能向西妖下跪行礼?

  此刻既已到了地头,何须再掩身份?想到这里,不由腰杆一挺,伸手摘下面纱,脱去白氅,朗朗一笑,抱拳道:“在下赵南珩,实非贵宫属下辛香兰,冒昧求见,夫人多多原谅。”

  他这几句话,早已在路上想好了,说来不徐不疾,也不卑不几。

  站在罗髻夫人身后两名使女,听得大感意外。

  他们没想到来人会有这般大胆,居然敢假冒辛香主,混上罗髻山慈圣宫,四道目光不期同时向赵南珩瞧来。

  第三十六章 恩怨与君细讨论

  罗髻夫人却端坐如故,晶莹如玉的脸上,不见丝毫诧异之色,好像对赵南市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只有两道清澈如水的目光,轻轻瞥了赵南珩腰间长剑一眼,笑靥依然,额首道:“你是峨嵋门下?”

  声音娇柔,听来和婉已极,当真使人不敢相信,她会是名震江湖的一代魔女!

  赵南珩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峨嵋门下。”

  罗髻夫人目光微抬,缓缓问道:“我门下的辛舒平,想来落在峨嵋派手里了?”

  赵南珩和她目光一接,只觉对方两道清澈眼神,精光内蕴,寒若冷电,心头不期一惊,暗想:这妖妇好精湛的内功,一面朗笑道:“峨嵋名门正派,岂会劫持你手下香主,何况在下原先也并无冒充姓辛的打算,只是在滁县附近,被你手下之人认错了人,在下正要找你,才将错就错,根本不知姓辛是何等样人?”

  说到这里,探手入怀取出紫金符令,向罗髻夫人递去,一面又道:“这面金牌,是石老令公交给在下的,请夫人收了。”

  金牌由一名使女收过。

  罗髻夫人见他侃侃而言,不像有假,秀眉微微皱了一下,点头道:“峨嵋派宣布封山了,你是奉大觉和尚之命来的?”

  赵南珩听到“封山”两字,不禁气往上冲,剑眉一轩,大声道:“峨嵋封山,就是因为你罗髻派,在下此来,就是要向你评个道理,江湖乃天下人之江湖,为什么为了你罗髻开派,峨嵋派就非退出江湖不可?”

  方才赵南珩的突然由辛香主变成峨嵋门人,罗髻夫人并没丝毫流露惊讶,但这会她听到赵南珩的话,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奇道:“你不是奉尊师之命来的?”

  赵南珩俊脸一热,冷笑道:“在下身为峨嵋弟子,为了本门荣辱,有权向夫人讨个公道,是不是奉命来的,似乎无关重要。”

  罗髻夫人微微一笑,抬手道:“自然有关,少侠先请坐了好说。”

  赵南珩傲然在椅上坐下,说道:“愿闻其详!”

  罗髻夫人笑道:“我先前瞧你身佩倚天剑,只当是大觉和尚叫你来的,因为倚天剑是当年开谛大师随身之物,也算得你们峨嵋派传了两代的宝剑,不是嫡传弟子,不是奉大觉和尚之命,何况又在贵派已经封山之后,不会在江湖出现,也决不会佩在少侠身上,但……”

  赵南珩听她又提到“封山”,这“封山”两字,在赵南珩听来,最为刺耳,不禁截着她话头,愤然作色道:“夫人何用尽说些不相干的话?”

  罗髻夫人丝毫不以为什,继续说道:“但我听了你方才一番话,才知你并不是大觉和尚叫你来的……”

  赵南珩敞笑道:“在下方才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在下已经说过,只要是峨嵋门人,为了本门荣辱,谁都有权向夫人讨公道。”

  罗髻夫人点头道:“少侠说的自是有理,但身为弟子的人,总该格遵掌门师尊,甚至上代师祖的遗训,尊师宣布封山,少侠却擅自寻上罗髻山来,已经有背峨嵋门规。少侠怎不先向师尊问问清楚?却口口声声要为峨嵋争荣辱,来责问老身,岂非不明事理?”

  赵南珩被她说得一怔,想起自己离开峨嵋之日,老师傅和监寺大师,当真一再叮嘱,不准自己再提峨嵋两字,严禁再使峨嵋武功,而且还不承认自己是峨嵋门下。

  难道自己这样做,真是有违师训?有背门规?他脸上一热,手心也微微沁出冷汗!

  峨嵋派为什么要封山呢?难道这封山二十年,和罗髻开派无关?江湖上何以又有“罗髻开,峨嵋闭”之言。

  他面对着罗髻夫人,当真感到无限困惑,一面却倔强的冷笑一声道:“在下就算有违峨嵋门规,那是峨嵋派的事,在下宁愿回山领罪,也要向夫人问个究竟。”

  “有志气!”

  罗髻夫人缓缓点头,说道:“少侠方才不是说过,江湖乃天下人之江湖,为什么罗髻开派,峨嵋就非封山不可吗?我们罗髻一派,每六十年下山一次,到如今共历十二个甲子了,但你们峨嵋派,因罗髻下山,而宣市封山,还只有两次……”

  赵南珩暗哦一声,峨嵋封山,果然和罗髻派有关,那么自己找来,就没有错了,心中想着,不禁唤目道:“两次还不够吗?”

  罗髻夫人平静的道:“老身此话,就证明罗髻派以前十次开派,并没逼迫峨嵋非封山不可。”

  赵南珩怒声道:“罗髻开,峨嵋闭,至少峨嵋派已经受了你们两次胁迫。”

  罗髻夫人淡淡一笑,道:“罗髻开,峨嵋闭,只不过是使两派弟子,如参与商,不再在江湖上狭路相逢而已。其实六十年中,罗髻派闭关四十年,峨嵋派封山却只有二十年,也谈不上胁迫,至于这两句话,少侠可弄清楚究竟是谁规定的吗?”

  赵南珩觉得她说的,也果然不错,人家六十年当中,闭关四十年,峨嵋派只有二十年。但继而一想,又觉不对,罗髻派六十年下山一次,乃是她们自己之事,为什么其他门派不封山,独有峨嵋派要在她们下山之日起,宣布封山?

  想到这里,不禁冷笑道:“难道会出于峨嵋派规定的?”

  罗髻夫人微笑道:“少侠猜对了,‘罗髻开、峨嵋闭’,正是当年令师祖开谛大师亲口承诺的誓言,还在泸山开元寺立下石碑,以昭后世,要峨嵋后人,恪遵毋违。”

  “会是师祖?”

  赵南珩心头猛一震,他想起开元寺见到的石碑,原来那就是师祖笔迹!

  这就无怪掌门老师傅明知封山之后,峨嵋派声誉,就会在江湖上一落千丈也,只好忍着悲痛,毅然宣布退出江湖。

  啊,不对!师祖当年既然立下石碑,昭示后人,为什么要在石碑之中,暗藏机关,并且还把倚天剑封在里面。

  这明明就是暗示后代门人,如果眼看峨嵋派濒临覆亡,立志要为本门奋斗,把“罗髻开、峨嵋闭”改为“罗髻闭、峨嵋开”,才能得到他老人家封存的倚天剑,峨嵋派才有生存兴复之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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