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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瘦小老人瞧了他一眼,慨然道:“老朽一生无求于人,也从不轻易受人滴水之惠,不想垂暮之年,还要小兄弟庇护……”

  赵南珩张口欲言。

  瘦小老人插手制止,接造:“小兄弟既然以此相询,老朽自该知无不言,只是此事关系着峨嵋一派声誉,大觉大师没对小兄弟说起,可见他不令你知道此事,就是要你置身事外。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知底细,到处可行,知道得多了,就寸步难行,老朽方才说的,实为小兄弟好。峨嵋封山之后,就不该再有峨嵋派的弟子,在江湖走动,这个道理,小兄弟应该明白。”

  赵南珩见地拐弯抹角,说了半天,还是不肯直说,心中未免感到失望。暗想: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峨嵋封山,其中果然大有文章,而且也似乎并非出于峨嵋本意,难道会是受到别人的胁迫?

  对了,“罗髻开,峨嵋闭”,峨嵋之闭,就是因为罗髻开的缘故,只不知道“罗髻”又是何等样人?

  自己非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何况自己去年离开伏虎寺之日,早已立下决心,一定要做峨嵋弟子。

  自己从懂事以来,也从未将既经决定的事,再加更改的。

  瘦小老人瞧他脸上似感失望,然而又流露出坚毅之色,不由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两页旧纸,郑重递到赵南珩手上,道:“老朽待伤势好转,即须离此他去,这是老朽自幼抄录的指法,虽是残缺不全,但经老朽数十年苦研心得,增补了不少,举以奉赠,只要不遇上一等一的高手,也足可傲视江湖,好了,你下去吧!”

  赵南珩手上接过两页旧纸,抬头道:“老人家厚赐……”

  瘦小老人摇手道:“小兄弟不必多说,快去睡吧,老朽说话过多,急需运功调息。”

  赵南珩问道:“老人家,你的名号如何称呼?”

  瘦小老人笑道:“老朽多年不用姓名,此次实为好奇所误,不说也罢。”

  说罢,挥了挥手,就阁上眼睛,运起功来。

  赵南珩知他不肯多说,也只得作罢,当下把两页指法,纳入怀中,悄悄退下,回到床上运了会功,也自就寝。

  ***

  这是一个阴霾的早晨,劲急东风,带着丝丝寒意。

  天上阴云密布,虽然天色已经亮了一会,但四外及檬漾的还是和黎明时光差不多!

  赵南珩一觉醒转,朝窗外望望天色,心头不期“咚”的一跳,暗叫糟糕,自己怎会睡迷糊了。

  此刻怕不快要辰时?再不赶紧扫地,稍时准会被骆大叔斥责。一时哪还来得及洗脸,取过扫帚,三脚两步跨出了柴房,迳向前厅奔去。

  从柴房到前厅,还有很长一段路,他顺着麻石甬道,跨进腰门,大厅上还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敢情骆大叔还没起来,连其他的下人们,也一个不见。

  佟家庄家规颇严,各人有各人的事,他来了五天,平日早晨,也是这般情形;不过,平时是自己起来得早,今天,快辰时了,难道大家都会晏起?

  心中想着,不觉闪起一丝疑念!但继而一想,天色昏暗得有如黎明,当然会使人发生错觉,认为还没亮透,春眠不觉晓,自己不是也起来得迟了吗?

  他匆匆把大厅前面的一片天井,打扫清洁,开了二门,一直扫到大门。

  如今只要再开出门去,扫完庄前的一大块草坪,早晨的工作,就算完毕。他直起腰脊,轻轻吐了口气,放下扫帚,拔开巨木横闩。

  两扇黑漆钢针大门,发出隆隆轻响,和兽嚼钢环的叮当晃动,大门开处,一阵阴寒冷风,迎面吹到!

  赵南珩不自觉的拉拉衣领,拿起扫把,走出大门,才垮下一级石阶,目光瞥过,蓦地大吃一惊,口中也同时惊噫出声!

  原来就在靠近左首石狮子两侧,竟然一边一个,直挺挺躺着两人!

  一眼望去,这两人身躯都极为彪壮,身穿黑色密排紧扣衣靠,面貌陌生,显然不是庄上的人。

  赵南珩皱皱眉头,丢下扫帚,走近两人身前,俯首一瞧,找不出什么伤痕,但已气绝多时。看他们脸上还流露出紧张神色,生似堪堪走近庄前,就突然死去,连背上单刀,都没有掣出。

  昏暗的天空,隐隐动着春雷!

  地上躺着两具直挺挺的尸体,给原已极为冷僻的租徕山下,更加上几分使人惊栗的寒意。

  这两个是什么人?怎会死在这里?

  赵南珩心中打着问号,直起身子,不禁向四周瞧去。

  当他目光接触到左侧一片松林,忽然发现林中似有人影,一时无暇多想,纵身向林前掠去!

  他目光原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个人影,身子掠进,只见那人原来隐在一株大树后面。一手扶着树身,仰首上视,对赵南珩的奔近,似乎丝毫不觉。

  赵南珩脚下一缓,凝目瞧去,那是一个身穿黑衫的老人,腰间插着一支旱烟管,左手五指如钩,扶在树身之上,手指竟然深陷木中,一脸惊怒的瞧着数步外一棵高大松树之上,他也死了,只是左手深陷树身,没有倒下来而已!

  赵南珩瞧得心头又是一凛,暗想:敢情这老者在死前一刻,瞧到一件既惊又怒之事,而且就在他惊怒交并之时,猝然死去的。

  他死状也和石狮子前面两个壮汉一样,全身上下,一无伤痕。

  当下走近几步,目光顺着老者仰望之处瞧去,只觉那棵高大松树,枝叶茂密,并无丝毫异样!

  心中方自奇怪,瞥见松树底下,也有一个青年,两脚朝天,屁股落地,摔在那里,一动不动。

  从他这一姿势,可以想到正是从树上跌下来的!

  由此推断,那个黑衫老者不是青年人的父亲,就是师傅,他眼看青年人从树上跌下而死,脸上才会有那种惊怒神色。

  那么这几个人,都是被人杀害的?

  这又是什么手法所伤,竟会出手如电,伤人俄顷?

  赵南珩胆子再大,此刻也不禁毛骨悚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暗想:这四个人死在庄前,只怕老庄主,骆大叔都还不曾知道,自己得赶快去报告才好!

  心念疾转,正待转身退出林去,就在这一瞬之间,忽见庄右一片树林中,忽然走出两个人来!

  赵南珩身子往后一缩,藉着树身掩蔽,举目瞧去。

  前面一个是中等身材,约有四旬左右的中年汉子,看去为人忠厚,稍后一个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生得甚是英俊。

  这两人全是一身劲装,背插长剑,边走边说,正朝庄前走来!

  只见前面那个中年人沉思着道:“少林十戒大师,会在林中坐化,实是不可思议之事。”

  后面青年人却以怀疑的口吻道:“费师兄,你看十戒大师会不会是被人杀害的?”

  那被叫做费师兄的中年人摇摇头道:“不可能,少林寺以十字排行的大师,如今已只有八位,武功之高,在少林寺已属一流高手,哪会被人杀害?何况全身上下,看不出丝毫伤痕……?

  赵南珩听得心头“咚”的一跳,他在少林寺寄住一年,自然知道十戒大师是八位十字辈中武功最高,人缘最好的一位,他也会无缘无故死在这里?

  心念转动之际,那两人业已走近庄前!

  前面那个叫费师兄的,敢情一下瞧到石狮前面两具尸体,口中不禁惊噫一声,回头叫道:“虞师弟快来!”

  说话声中,身形掠动,倏然落到石狮前面,蹲下身去。

  后面那个青年跟踪掠到,惊奇的道:“费师兄,这两人是谁?”

  费师兄脸色凝重,目光停在两具尸体之上,随口道:“燕南双杰!”

  虞师弟失惊道:“燕南双杰?费师兄,他们就是形意门的鲁氏兄弟?”

  费师兄点点头道:“奇怪,怎会丝毫瞧不出伤痕?”

  他说话之中略一犹豫,伸手撕开右边一个的衣襟,忽然惊道:“这是什么掌伤?”

  赵南珩隐身树后,相隔过远,看不到尸体上的伤痕,但从地惊诧的声音听来,想非寻常手法所伤。

  只听那虞师弟急急问道:“费师兄,是不是赤砂掌?”

  费师兄摇头道:“赤砂掌虽是阴毒功夫,但击中人身,哪会有紫红掌印?唉,这么看来,少林十戒大师当真也是被人害死的了!”

  虞师弟抬头之际,忽然伸手向自己这边一指,惊叫道:“费师兄,快瞧,那边林中,只怕也有人被害呢!”

  费师兄依然替死尸掩上衣襟,直起身子,道:“我们过去瞧瞧!”

  赵南流心头一惊,慌忙一提真气,跃上附近一棵大树,他堪堪隐蔽好身形,师兄弟两人也已相继走入!

  只见虞师弟指着黑衣老人问道:“啊,这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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