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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回身从壁角炭炉上,倒了两碗茶,放到两人面前,低声道:“两位相公请用茶。”

  毕云英、许庭瑶起身谢过。

  布衣少女粉脸一阵红晕,低着头含羞说道:“不敢请问两位相公高姓大名。”

  毕云英道:“我们姓许……”话声出口,脸上也不禁一红,好在她戴着人皮面具,别人瞧不出来,顿了顿,才道:“我叫许云……程,他是我兄弟,叫许……许云庭。”

  说到这里,眼珠一转,朝许庭瑶望了一眼,好像是说:“记着,以后别忘了你是叫许云庭。”

  许庭瑶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倒好,她替自己改了名字。”但继而一想,自己脸上既然戴了面具,自然得另外换个名字。

  只听毕云英又道:“贤兄妹呢?如何称呼?”

  布衣少女虽是一身粗布衣服,却掩不住她那天然秀丽,俏脸上泛出成熟少女红馥馥的羞赧之色,站在两人面前,目光始终瞧着地下,不敢抬头,给毕云英一问,似乎迟疑了下,才道:“两位相公面前,小女子也毋须隐瞒,家兄廉清明,我叫廉红药,先父昔年曾在洛阳开设镖局,为了得罪一名黑道中的厉害人物,不得已携带小女子兄妹,隐姓埋名避难来此,三年前,先父去世,小女子兄妹,仗着一点家传武功,在山上打猎为活。”

  毕云英道:“如此说来,令尊想是当年名震关洛,人称闪电手的廉老英雄了?”

  廉红药听得全身一震,张目道:“相公如何知道的?”

  毕云英淡淡一笑道:“廉老英雄名震关洛,在下听姑娘说起,只是猜想罢了。”

  说到这里,连忙口风一转,改变话题,问道:“哦,贤兄妹怎会惹下五方使者的呢?”

  廉红药想了想道:“这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我哥上山打猎,无意之中,在一处土穴中,发现了两柄银色小刀,虽在土中埋了许久,看去依然晶莹夺目,试向石上一划,发觉削石如泥,锋利无比,心知是宝刀无疑,就是太短小了,不能当它作兵器使用,好在我们以打猎为活,用它来剖割兽皮,倒是最好不过。”

  她取出两柄月牙刀,放到桌上,道:“两位相公请看。”

  一面又道:“后来我哥哥忽然两脚浮肿,行动不便,又得了气喘病,一天比一天厉害,

  我要照料哥哥,只在附近打些野兽,拿到镇上去卖,有时割下兽皮,就把小刀搁在石阶上,没工夫收起……”

  许庭瑶道:“那一定是被五方使者看到了,所以才来强索。”

  廉红药摇摇头道:“他们五个人,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呢,哦,我想起了,好像是前十几天,我从山上打了一只豹子回来,在殿前低头剥皮,忽然看到有一双光脚板穿着草鞋,站在背后。我当时大吃一惊,忽然抬头瞧过去,那是一个穿着半截黄色衣服,腰束藤条的小老头儿,一手捻着颏下疏朗几根山羊胡子,眯着眼看我在剥豹皮。”

  许庭瑶渐渐听出兴趣,不禁回头朝毕云英望去,他眼中之意,是想探询毕姐姐知不知道这小老头的来历?

  毕云英朝他微微摇头,意思叫他不要打岔。

  只听廉红药续道:“我因小老头来得古怪,正想问他,他却满脸怒容指着豹子,说是他家养的,被我打死了,所以追了下来,要我赔他,我说豹子是山上猎来的,这一带,没有居民,你说的根本不对。他两只眼睛,盯着我手上刀子,抓抓头皮,干咳着道:‘你既然打死了我养的豹子,老头总不能和你女娃儿计较,唔,你手上这把刀子,倒是锋利得很,不知从那里来的?’

  我瞧他目光只是盯在我手上直瞧,才知他看上了这柄刀子,才故意说那豹子是他养的,这就不去理他。”

  毕云英一面听她说话,一面只是拿着两柄月牙形的小刀,不住把玩,心中暗想:这两柄小刀,虽只八寸来长,但精光夺目,锋利异常,想起方才那红衣人被刀锋划过,全身就像泄了气似的,分明是专破内家真气之物,不知是何来历?

  廉红药接下去道:“那小老头见我没加理会,笑嘻嘻的对我说,他很喜欢我这把刀,只要我肯卖,他愿意出多少钱买过去。我因这柄刀,式样小巧,试了几次,才知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定是宝物无疑,这就告诉他:‘刀是我们家传的,不卖的。’那老头摇摇头,惋惜的道:‘你不肯就算了,那刀既是你们家传之物,你还是把它收藏起来的好,唔,凭你这点能耐,只怕……’他故意拖去话声,忽然,小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女娃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是谁,如果肯拜我老头子为师,保你们得报父仇。’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先父是病故的,那来什么仇家?分明是一派胡言,没好气的说:‘我们没有仇家,也不想拜师学艺。’他才摇着头,幸幸而去。没想到他今天会派人来强索。”

  毕云英闻言,猜想那小老头定知此刀来历,但据自己推想,五方使者,不可能会是老头一路,因为听老头口气,此人武功绝非庸手,真有觊觎小刀之心,应该当日就下手了,何用支使出五方使者来?

  廉红药见毕云英手上拿着两柄小刀,只是沉思不语,还当她心爱此物,便道:“适才如无两位相公仗义出手,愚兄妹势必伤在恶人之手,现在想来,那老头说的不错,凭愚兄妹这点能耐,实在也无法保得住它,两位大恩,无以为报,如不嫌弃,小女子情愿把这两柄小刀奉赠,两位就请收下。”

  毕云英放下了月牙刀,钦手笑道:“姑娘快不可如此说法,这两柄月牙刀,我们不知来历,不明用法,拿了也是没有用处,姑娘兄妹,僻处空山,留着正可藉以防身,还是收起来吧!”

  廉红药看她把玩了一阵,仍是不要,心里着急,正要开口。

  毕云英摇手道:“姑娘不用客气,这两柄刀,我们断难收受,姑娘把它收起,我还有话要问。”

  廉红药见她词意坚决,只好把刀收起。

  毕云英抬目问道:“令兄尊恙,可是从土穴中得到这两柄月牙刀,不久就发觉了两脚浮肿,后来逐渐蔓延,肿上小腹,才开始感到气喘,照目前令兄神形消瘦,气喘频仍的情形看来,恐怕已快肿到胸口了?”

  廉红药睁大双目,满脸都是惊奇之色,说道:“相公说的,比亲眼看到还准,我哥哥病况,正是如此,不知相公如何知道的?”

  毕云英沉吟道:“我先前也只是猜想罢了,因为这两柄小刀,绝非寻常之物,令兄从一处土穴中得来,也许是前人墓穴,但令兄却在得刀之后不久,先患脚肿,继而又得气喘,可能中了土穴中的某种剧毒!而这种剧毒,不会是土穴中自己生的,那么可能是刀主人,在临死之前,不愿此刀落入他人之手,才预在穴中撒了剧毒,因年代较远,毒性渐失,令兄才得保住性命,但只要肿上胸口,也就无药可治了。”

  廉红药听得眼圈一红,忍不住盈盈欲涕,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扑地跪了下去,哭道:“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相公既然看出我哥哥中的剧毒,想必精于医道,还望救救我哥哥一命,我……我替相公叩头……”

  她一边说话,一边真的连连叩头不止。

  毕云英一时也忘了自己女扮男装,赶紧用手去扶,口中说道:“姑娘这干什么?快快请起。”

  廉红药被她一把扶起,慌忙缩回手去,胀红着脸道:“相公是答应了?”

  毕云英瞧到她羞涩模样,登时明白过来,忙道:“只要令兄确系中毒,我身边带有解毒灵药,也许可以收效。”

  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磁瓶,命廉红药取来饭碗,打开瓶塞,倒出一小撮黑色药末,收起磁瓶,说道:“姑娘用冷水替令兄调服,如是中毒,少时就会好转。”

  廉红药立即捧着药碗,过去服伺她哥哥服药。

  许庭瑶只觉毕姐姐倒出一小撮药末之时,便已闻到了一股辛辣无比的气味,不禁低声问道:“这是什么药,会有如此辛辣?”

  毕云英瞧了他一眼,道:“这是‘乌风散’,普天之下,只有一种毒药,它嫌力量不够之外,可说无毒不解……”

  许庭瑶心中一动,正想再问,廉红药已服伺她哥哥喂下“乌风散”,回身走来,红着脸道:“两位相公,折腾了老半天,想必腹中饥饿,山居简陋,没有什么吃的,待小女子去烤些山鸡鹿肉,两位将就用点吧!”

  许庭瑶半天没进饭食,早已觉得腹中饥饿,闻言起身道:“不敢有劳姑娘,既有鹿肉,我们还是自己动手烤来吃的奸。”

  毕云英嗤的笑道:“瞧你这般嘴馋,别叫廉姑娘笑话。”说着,一面站起身子,又道:

  “令兄服药之后,确宜让他静睡一会,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坐,也是一样。”

  两人走出厢房,廉红药已搬出半条梅花鹿,和一只山鸡,又去捧了许多松枝松树,忙着在石阶前支起火架,升火烤肉。

  许庭瑶、毕云英也不再客气,坐到石阶上,帮她添火。

  一会儿工夫,已是肉香四溢,许庭瑶割了一片鹿肉,放入口中大嚼,连声说好,一面说道:“可惜没酒,否则边烤边吃,割肉痛饮,该是多好?”

  毕云英笑道:“瞧你这副吃相,还说你不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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